那一触之后的黑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急促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狭小的耳房里剧烈地交织,分不清彼此。
唇上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触感,像一道烙铁留下的印记,滚烫地灼烧着沈清梧的每一根神经。
她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动作,甚至无法呼吸。
只有那个带着雨水凉意和急促热气的触碰,在感官世界里无限放大、回荡。
林晚似乎也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和无措。
黑暗中,能听到她猛地倒吸一口气,然后像是被火烫到一样,慌乱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脊背撞上了堆放的杂物,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对、对不起!”林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慌,几乎语无伦次,“我……我不是……雨太大了……我……”
她的道歉像破碎的珠子,散落在哗啦啦的雨声里,更添了几分混乱和暧昧。
沈清梧终于从僵直中找回一丝神智。
脸颊滚烫得厉害,幸好黑暗隐藏了她此刻必然通红的脸。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吻……
虽然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只有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被深深掩藏的、战栗的悸动。
“没……没事。”最终,她挤出了两个干巴巴的字,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气氛尴尬得几乎凝滞。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紧张和无所适从。
方才那个意外的亲吻,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又像一根突然绷紧的丝线,横亘在两人之间。
幸好,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雨势终于开始减弱,哗啦啦的巨响逐渐变为淅淅沥沥的轻响,天空也似乎亮堂了一些。
“雨……雨好像小了。”林晚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声音依旧有些发紧,“我……我该回去了。外婆该担心了。”
她几乎是摸索着,仓促地拉开耳房的门,跌撞着冲入堂屋,甚至不敢回头看沈清梧一眼。
沈清梧跟着走出来,看着林晚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依旧细密的雨帘中,徒留一地的水渍和满室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暧昧气息。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堂屋里,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冰冷和柔软。
那一夜,沈清梧失眠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檐漏水声。
但她的内心,却比之前的狂风暴雨更加汹涌澎湃。
林晚那个惊慌失措的吻,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将她一直以来试图压抑和忽视的情感,彻底炸出了水面。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种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拥有那份温暖和光亮的心情,不仅仅是好奇和羡慕。
那是心动。
而对林晚而言,那一吻之后的几天,她也明显在躲着沈清梧。
送来的瓜果蔬菜会悄悄放在院门口,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送进来。
路上远远看见,她会下意识地绕道或者加快脚步。
即使偶尔碰面,她的眼神也会迅速飘开,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对话变得简短而客套,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自然流淌的熟稔和调侃。
沈清梧将她的躲避看在眼里,心里像是被细小的针尖一下下地刺着,有点酸,有点疼,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甜。
林晚的反应,恰恰证明了那个吻并非全然无意,也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心绪大乱。
她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心照不宣的僵持。
一个因为惊慌和不确定而退缩躲避。
一个因为看清了自己内心而暗自悸动,却也不敢贸然靠近。
直到这天下午,沈清梧在溪边洗完一方自带的手帕,起身时,看见林晚正蹲在上游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似乎在清洗刚挖来的嫩笋。
阳光很好,溪水潺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沈清梧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前几天那样默默离开。她慢慢地走过去。
林晚听到了脚步声,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却没有立刻逃走。
她低着头,用力搓洗着竹笋,仿佛那是天下最重要的工作。
沈清梧在她身旁停下,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那天林晚塞给她的、用草茎编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蝈蝈笼,她一直小心地收着。
她将那个小小的、粗糙的草编笼子,轻轻放在林晚身边的石头上。
林晚洗笋的动作顿住了。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丑丑的草笼上,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她认得出来,那是沈清梧第一次笨拙的尝试。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肩线,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
沈清梧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阳光下林晚低垂的、泛着健康光泽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着的、湿漉漉的睫毛。
溪水哗哗地流淌着,冲走了沉默,也冲淡了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
过了好一会儿,林晚才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叹息。
然后,她伸出手,飞快地将那个小草笼攥进了手心,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宝贝。
阳光暖融融地照着,溪水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
她们依旧没有看对方,也没有再说话。
但某种冰封的东西,似乎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融化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