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耳边响起阿迦莎的声音，显然已经来不及，沉思中的晏今，猛地撞上了一团漆黑的影子，鼻子传来的剧痛，瞬间让她眼眶通红。
她捂住鼻子，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撞到了人。
“我想，你应该看着点路。”卡利姆转过身来，红色的卷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语气一顿，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是吧，卡塔德……先生。”
这人真是恶趣味。
晏今猜想他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退开几步，站到阿迦莎的身边。
“你想什么呢？”阿迦莎不解地问道。
“没事。”晏今摇了摇头，揉搓着鼻头，虽然有身份面具的掩盖，但鼻子还是自己的，能深切地感受到痛苦，接着她张望起来，看向让卡利姆停下脚步的罪魁祸首。
在几人的正前方，一伙人操持着棍棒，目露凶光瞪着他们，拦住了通向居所的路。
现下，领头的法里斯正在跟他们交涉，不是比划着，看上去有些焦头烂额。
难道说，部落的人受到西穆扎举动的感召，打算奋起反抗拉赫德和永耀圣殿了吗？
晏今还没来得及听清法里斯和部落民众的谈话，只见他一副失望的模样，摇了摇头，向着几人走来。
“他们不让路，我们绕其它路吧。”
唉，还以为是要将这群驭兽师赶出去，原来只是小怒了一下。
只是为何要让他们绕路，难道是为了捉弄他们？
聆骨广场距离他们所在的居所并不近，不走这条路，便要绕着部落外围一大圈才能到。
部落的人，见他们离开，一副不忿地模样，走到路边不远处一幢木质的建筑底下，手中的武器却依旧握着紧紧的。
看上去，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那是什么地方？”晏今问道。
“祖堂。”阿迦莎望了眼说道，突然她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那里供奉着祖先和自身偶，每到新的一年开始，我们都会去祭拜。”
听上去，像是类似祠堂的地方。
不过自身偶，晏今想起来这个称呼，阿迦莎和伊莱拉就是通过戈佛雷的自身偶已经碎裂，才断定少女失踪案的幕后黑手，不是他。
“这么说，祖堂里也有大祝祭的自身偶？”晏今突然问道。
“大祝祭？”阿迦莎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但点点头回答道：“是的，部落里每个灵偶师的自身偶都被保存在祖堂，大祝祭的也是，只是她死后，自身偶应该已经粉碎，但也被留在祖堂里……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
回到居所后，法里斯并没有盯着他们，他们悄悄溜到祖堂附近，此时已是临近傍晚。
她们蹲守了一会儿，见祖堂附近的部落民众各回各家，才蹑手蹑脚从一旁的树林里钻出来。
幸好圣殿的手还没有伸到祖堂来，祖堂里头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守着，趁着他打瞌睡的间隙，二人小心地躲开视线顺利进入。
祖堂的内部是一间间方正的屋子，里头规整地放着许多木盒子，堆砌成了四面墙，在阿迦莎的带领下，她们很快便来到放置大祝祭自身偶的地方。
这间屋子，相比其它的，更加金碧辉煌，类似于正殿一般的存在，连墙上的木盒子，精巧不少。
晏今四处打量着，莫名地，感觉背后刮过一阵凉风，打了个冷噤，暗道这跟坟地有什么区别。
阿迦莎倒是没有一点反应，她的目光快速地在各个盒子上划过，她忙碌地寻找着，“你怎么想起来找自身偶，难道是怀疑大祝祭没死……我听族人说，他们亲眼见到大祝祭下葬，不会有错的。”
她一边说着，视线落在泛着光的木盒子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找到了。”
她将木盒子小心地取出，端到中央的供奉桌上。
盒子周身由乌木制成，边角上用带着花纹的黄金框架箍紧，面上镶嵌着碎细水晶，最中央还有一颗鹅蛋大的鸽血红宝石。
名贵，华丽，闪耀至极，晏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锁。”阿迦莎晃了晃上头挂着的锁，摊手说道：“钥匙在看守人的身上，要去偷吗？”
“不用。”晏今蹲下身，顺手从背包中，取出一截细长的铁丝，很快，锁头“咔嚓”一声打开。
“好家伙，你还有这个本事呢。”
开锁的方法，是从乔纳那儿学来的，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果然，派上了用场。
盒子没有其它机关，取下锁后，二人打开了盒子。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里头空无一物。
“怎么会？”阿迦莎将木盒子翻了个底朝天，难以置信地说道：“自身偶怎么会消失，哪怕它已经粉碎，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自身偶消失……”晏今思索片刻说道：“或许是，有人不想让人知道它现在是否完好。”
不想让人知道，那么自身偶很可能并非粉碎，而是完好的。
“你是说……大祝祭还活着！”阿迦莎险些惊叫出声。
看来，大祝祭的生死与否，也被卷入了整件事中，这一切得等到，知道山神禁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能一清二楚。
回到居所时，天色已经渐黑，幸好法里斯不待见她们，不仅将她们单独安排在一间屋子，还特别偏僻。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偷偷溜了出去。
只是，晏今一进房间便发现有人来过，她在房间里做的记号，被人动过。
“这是什么？”阿迦莎正准备倒在床上休息，却感觉枕头底下有膈着东西，一翻开，是个布袋，里头装着一枚纸条，递给晏今，“瓦西克这人，还搞这么正式。”
晏今无奈接过纸条，打开一看，果然是瓦西克约她们见面的消息。
“还有些时间，我去法里斯那儿看看，否则不好交代。”说着，她将纸条一揉，起身离开。
毕竟，她们还披着奸细的皮，还是得做点事情，才有东西可以回报，目前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这一去，倒真让她发现了东西。
法里斯和卡利姆正从外头回来，似乎在说些什么，晏今立即释放了千机偷听。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山神禁地，那两个家伙肯定会趁机作乱，你盯着点。”法里斯抱着手臂，半眯着眼，交代道。
“是。”
卡利姆背对着晏今，看不清他的表情。
接着，法里斯四处张望着，确认视线中没有其它人，拿出一个长条的黑色盒子递给了卡利姆，由让他凑到面前，似乎在交代着什么。
看来，那个黑色盒子，应该就是瓦西克想要从法里斯手上拿到的东西。
法里斯倒是信任他的属下，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卡利姆已经换了人，但若是阿斯特不起歹心，这东西待在他那儿，倒是比在法里斯身上安全。
晏今这么想着，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打道回府。
还没等她走到房间，猛地被人一拉，幸好她反应迅速，才没有下意识祭出手杖。
来人果然是瓦西克，他的面色不佳，或许是疲于应付拉赫德留下的烂摊子，他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别告诉我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厌烦。
晏今显然不会让他失望，立刻奉上新鲜热乎的消息。
“哦？”瓦西克的眉头一挑，眼神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卡塔德和扎尔这两个家伙，说是奸细，跟吃白饭的没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他们是长老派来的，法里斯无法拒绝，他早就安插自己的人过去。
见晏今真带来了消息，瓦西克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起来，而后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干得不错！很好，明天的禁地探索，你们正常行事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来，法里斯真是糊涂，竟然将东西交给一个连驭兽师都不是的废物。”
见他一副自信的模样，晏今猜测他应该是打算对卡利姆下手。
若是真正的卡利姆还好，如今的“卡利姆”，瓦西克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次日，一大早。
法里斯便将他们叫了起来，通知他们结队前往山神禁地。
晏今伸了个懒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连眼眶里都带着泪珠。
昨天回去之后，辗转难眠，大半夜才睡着。
又梦到阿斯特对火蚁巨蜥释放五感入侵，不知为什么变成了对她释放，自己被他控制，系统就在自己的面前，被他乱点，最后“砰”地一声过载，系统爆炸。
她猛地惊醒，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
山神禁地离他们的居所不远，穿过巨木森林就是，禁地的入口，是一段被巨木包裹的长长通道，由圣殿的卫兵看守，核验身份后，才能进入。
穿过通道，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峰顶还有盖着厚厚雪，这里的气温比部落里，似乎要冷上许多。
山底下稀稀疏疏地聚集着些人，围着一块数米高的巨石，等他们走近些，才注意到这些人从打扮来看，似乎都是驭兽师。
看来，拉赫德和圣殿卫兵确实与雷电领域的势力做了交易。
这场景完全不像部落禁地，倒是热闹得和市场有得一拼。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卫兵抬着一架担架，急匆匆地冲开人群。
晏今注意到，上头正躺着哀嚎的人，全身泛着不正常的紫色，右手已经几近焦黑。
担架被抬到一侧的棚子里，有医师打扮的人给他灌下治愈药剂，很快，他便停止了哀嚎，晕了过去。
接着，又有不少担架抬过，大多都伴随着哀嚎，不同的是，他们的症状不尽相同。
还有一人浑身如同面条一般瘫软，不断向下掉，卫兵捞了他好几次，才将他顺利抬到治疗点。
不仅是人，许多契约兽也是一样的遭遇。
“你们等下一批进去，山神禁地危险重重，里面有很多幻境。”瓦西克招呼着新到的人，将他们聚集到一起，交代着重要的事情，“这些是破开幻境的宝具，如果遭遇危险，可以从幻境中脱离……对了，一定不要对山神有任何的不敬，否则会遭到惩罚。”
说着，一队卫兵抬着一具干枯的尸体，路过众人。
“真是不幸。”瓦西克感叹道。
众人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只有阿迦莎紧紧着握着宝具，闭着眼念叨着什么。
晏今凑近了些，才发现她在念叨“山神在上，请饶恕我们，我们不是有意惊扰您……”
阿迦莎的祷词很长，大意就是让山神不要动怒，降下惩罚。
晏今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巨石入口，打量起这所谓的山神禁地。
怎么看，这山神都不像是正神，倒像是邪神的手段。
这么想着，她朝卡利姆看去，这人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高阶邪神眷者，她可不认为这人是无利可图。
就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卡利姆也抬头看向她，两人视线一交汇，晏今猛地收回视线。
那双银色的眸子，似乎在刚刚看穿了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