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下雪了。”
酒足饭饱,裴延川看着外面飘起的雪花,不由感叹:“今年年初好冷啊,这时候还下雪,从去年十二月份冷到现在了,都二月份了。”
“大家注意保暖,都别感冒了。”顾远乔顺口提醒,两年了,老妈子一样的唠唠叨叨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说罢他走到靳淑桐身边细心地帮她整理围巾:“尤其是你。”
靳淑桐没迎合也没拒绝,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像极了桑苒地身影,会不会就是她,她不是在德国吗。
出了酒店门,寒风冷的有些刺骨,靳淑桐将双手放在唇边哈气,瞥见路边的咖啡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买杯拿铁,有点冷。”
“要不要我们陪你啊?”时景明从车里探出头。
靳淑桐摇摇头,她想买杯咖啡冷静一下,为什么到了现在接触到有关桑苒的一切,心里还是会起波澜。
“你好,一杯焦糖玛奇朵。”
店员将小票递给她,看向她身后的人:“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摩卡和冰美式。”
那声音熟悉里带着点陌生,靳淑桐猛地一怔,条件反射回头。
她其实还抱有一丝幻想,虽然当时没看清那个灰色身影的脸,但万一呢,万一就是她呢,万一她回国了,她们碰巧在一个饭店遇到了呢。
那是她无数次幻想的,幻想着哪一天她推开某家咖啡馆的门,可以看见坐在窗边写论文的那个背影,或者在比赛观众席第一排看见桑苒,她还是一头板栗色的卷发,鼻梁上架无框眼镜,举手向她示意,满眼温柔,含着笑意。
她会冲下台拉住她,虚张声势地质问既然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来看比赛。
桑苒可能会说:“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有来看,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好好谈谈,其实我们之间有误会。”
可是真到了那一天,回头看见那张无比熟悉地脸,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桑苒的变化不大,还是喜欢深色系的衣服,眼镜的镜片好像变厚了,但这些都不是靳淑桐第一时间注意到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桑苒瘦了,瘦了好多,还长白头发了,以前她其实对七年的年龄差没有太大的概念,并不知道七年的距离有多远,直到靳淑桐看见了桑苒的白头发,她才猛然惊觉,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太多东西了。
她才二十出头,桑苒却快要奔三了。
“好久不见,姐姐。”
她看见桑苒微微点头,并没有情绪外露,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好久不见。”
靳淑桐有些恍惚,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和桑苒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了。
“这些年还好吗?”桑苒平淡地问:“染头发了?”
“挺好的。”
靳淑桐不安地扯了扯衣领,把锁骨处的纹身遮住,她低下头,灰色地刘海遮住她地眉眼,好想哭,心里好难受,像是沉封两年的情绪突然被人撬开了锁,被翻得乱七八糟,明明过了两年,明明她早就习惯了桑苒的离开,但为什么,重逢后会因为一句平淡道没有感情的问话就想掉眼泪。
她强压下情绪,回道:“嗯,染了个灰色的,好看吗?”
桑苒轻轻点头:“好看。”
然后又补了一句:“真的很好看。”
靳淑桐还想说什么,一个金发绿眼的外国美女进了店,朝她们走来,用蹩脚的中文喊桑苒,那一刻,靳淑桐想问的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她身边,有别人了吗……是两年前给她打电话的那个?还是,别人。
桑苒将手边的咖啡递给艾琳,艾琳很自然地接过:“等很久了吧。”
“没有很久。”桑苒柔声道。
靳淑桐好像被定在了原地,桑苒是一个对外人很冷淡的人,怎么温柔的语调,她从来没有听她对自己之外的人用过。
“啊……这位是?”艾琳转向靳淑桐。
“啊……我们,拼桌,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和当年一样,她落荒而逃,只是这一次,更加心痛,她不敢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怕是她心里想的那个答案,她怕自己会接受不了,会疯掉,会崩溃,她无数次说自己早就放下了,但真正到了那一刻,无法否认,两年了,她还是爱着桑苒。
回到基地,靳淑桐已经恢复了正常,手里的焦糖玛奇朵因为室外温度已经变得冰凉无比,她无法,只得将这杯价值九块九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脑,没进游戏,也没开直播,只是把桌面上的所有软件依次打开,再一一退出,装作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但其实她也不知道最近在忙啥。
顾远乔敲了敲靳淑桐宿舍的门,见没人应,便轻车熟路地往训练室走,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人。
训练室里没开灯,靳淑桐习惯性缩在宽大地电竞椅上,身上的队服换了成了连体熊猫棉睡衣,顾远乔上前打开灯,揉揉那颗熊猫脑袋:“刚结束比赛,累了一天了,歇会儿吧。”
熊猫脑袋动了动,轻微地点了两下,顾远乔的目光转向她的电脑,是一个直播间页面,上面放的是他们这次开幕式的比赛,主播在逐帧分析鲸落的比赛状态和操作,逐字逐句,条理清晰,逻辑性强,还对于靳淑桐的失误提出了针对性的改进建议。
“又在看?”顾远乔莞尔。
这是靳淑桐这两年留下的习惯,这个叫Dawn的主播一年前靳淑桐刚分手的时候消失过八个月左右,那段时间刚好是靳淑桐还没走出失恋阴影的时期,那个时期唯一能放松神经的途径也没了,靳淑桐那段时间找不到缓解和发泄压力的出口差点把自己逼疯,刚分手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的文越非要拉着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段时间TKT上下都人心惶惶的,虽然靳淑桐表面一切正常,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谁都知道靳淑桐有根弦一直紧绷着,心理咨询师给她做过几次咨询,得到的结论是轻微的焦虑症和情感遭受巨大重创产生的应激症。
后来一队众人发现只要不再提和桑苒的一切人和事,这种症状很快就有所好转。
不过从那之后靳淑桐看Dawn直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逐渐变成了她缓解压力的方式,队友看她状态渐渐恢复了正常,才放下心来。
之后,又因为诸多事情,靳淑桐逐渐用自己坚硬,冷酷的外壳将自己牢牢保护起来,如果两年前靳淑桐还会因为自己是半个公众人物受到网上一些人的非议而不知所措的话,现在的靳淑桐已经成长到没有人可以轻易伤害她。
这条路顾远乔看她走的磕磕绊绊,又及其坚定,他无法代替,只能默默心疼,同时也愤懑,这么好的女孩儿,桑苒怎么忍心抛弃。
只见靳淑桐又点点头:“有用。”
还是这样,心情一不好就不愿意说话,顾远乔在她身边坐下,训练室清冷的灯光倾泻,却盖不住他周身散发的暖意:“怎么了,买咖啡的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靳淑桐把腿从椅子上放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今天遇见桑苒了。”
“回国了?”顾远乔正欲发作,却被靳淑桐打断:“不过你别担心,她好像已经又女朋友了。”
“她最好别再来找你,敢来我就敢把她轰出去。”顾远乔不悦,看见靳淑桐状态不对,他又叹了一口气:“好了,别不开心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什么?”靳淑桐问。
“明天的比赛皖皖上场,特邀解说还是黎明,要不要去给你小姐妹加油?”
“他们不去吗?”
顾远乔笑道:“他们能起来?”
“对哦,那你…… ”
“我明天和季听有应酬。”
“好,那我明天去看看。”
顾远乔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灰色头发:“开心点了吗?”
“有点,但不多。”
“那明天看完比赛就会真的开心起来了。”顾远乔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