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韭菜一茬接着一茬，长得快极了。这几天再不吃，眼瞧着就老了。
卫菱用镰刀贴着菜根嗖地一划，翠绿的嫩苗就被割了下来。
菜园子边上，很快就堆起一座韭菜小山。
春天一到，万物生机勃勃。
卫菱顺手清理菜园的杂草时，瞧见了几颗马齿菜。
它贴着地皮生长，茎叶肥厚。紫红的茎匍匐如蚯蚓，顶端昂起一簇青绿，瞧着像马的牙齿般。
卫菱把用镰刀尖贴着土面一撬，马齿菜就被连根拔起。
她把它捏在手里端详着，混沌的脑子仿佛有了一丝清明。
韭菜抓住根部，抖落掉泥土和干枯的烂叶。用刀切除老根后，放入盆中，加清水淹没，一根根捋洗。
韭菜的叶片根部易藏泥，若是不搓洗，吃得时候难免硌牙。
麦粉加一点点盐混合，分次倒入热水，边倒边用筷子搅拌成絮状。随后用手揉捏，将它团成体表圆润光滑后，盖上湿布醒发。
洗干净的韭菜切成碎丁后，卫菱偷瞄了一眼在院里劈柴的徐子烈。
见他在认真地干活，眼神一点没往厨房瞧后，她偷偷摸摸地从柜子的深处摸出一个密封严严实实的小罐子。
卫菱手脚麻利地用一个干净的调羹舀了一勺芝麻油，倒进韭菜里。接着，她立马把罐子密封好，放回了原地。
加了芝麻油的韭菜，能锁住它自身的水分，待会儿加了盐便不会出水。
芝麻油香味浓度，顺风一吹，满院飘香。
徐子烈鼻子嗅了嗅，乐颠颠地扔掉手里的斧子朝厨房跑。
“好香啊！”
卫菱此时正在炒鸡蛋，没吱声。
蛋清混着蛋黄一接触油锅，立马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
“干活去！”
热油顺着声音往外飞溅，卫菱推了徐子烈一把，“别站在这里碍手碍脚。”
许是心里烦躁，卫菱都没注意到她的语气有多差。
好凶啊！
徐子烈摸了摸鼻子，乖乖听话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
他刚才就站在油锅边上，他问得真切，他被吸引来厨房的香味，不是炒鸡蛋的香味。
卫菱用锅铲将鸡蛋快速搅拌几下后，金黄的鸡蛋碎黄澄澄的，诱人极了。
她咽了下口水，将它转移到了韭菜里搅拌混匀。
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切剂子，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圆皮儿。放上馅料，将其对着，捏成半月形，边缘捏紧后，拇指压食指一推，锁成防止露馅的花边。
韭菜盒子易熟，在热锅里很快就煎至两面金黄。
去岁冬天，卫菱囤的萝卜好像囤多了，现在还有满满两大筐呢。
卫菱洗了一根，切成丝后，就着油锅熬了萝卜丝汤。
刚出锅的韭菜盒子外皮金黄酥脆，轻轻一咬就能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柔软的面皮里浸润了韭菜和鸡蛋的香气，滚烫的韭菜鸡蛋馅烫的舌头微微发疼。
炖煮后的萝卜去除了本身的辛辣，释放出天然的甜味，热汤鲜甜，中和了韭菜盒子的干噎口感。
“明日我要起早干活去城里卖豆腐，你今晚早些睡，明天帮我推磨。”
卫菱说完，挟了一筷子萝卜丝吃进嘴里，看向徐子烈。
“噢。”
徐子烈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他低下头继续认真干饭。
咽下嘴里的食物，卫菱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
但她看着徐子烈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到底随着食物一同咽进了肚子里。
唉！
卫菱摇摇头。
她竟然还动了让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给她出出主意！
她大抵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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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卫菱打着哈欠，泪眼朦胧地起身。
歇的时候，她天天到这个时辰就醒。该干活的时候，反而起床困难。
她又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缓了一下。
指尖碰到冰冷的水时，卫菱瞬间清醒。
等她有钱的！
她要天天用温水洗脸！
牛棚里的徐子烈睡得那叫一个香！看得卫菱直恼火。
她毫不客气，朝着徐子烈的腿狠狠踢了一脚。
“起床了！”
有了壮丁，卫菱还是头一次不用自己推磨。
她磨眼儿里加了些泡软的豆子，恶狠狠道：“没吃饭啊！快点推！”
徐子烈哈欠打了一半，泪水包在眼睛里，瞧着更像个小白脸了。
他听了卫菱的话后，更委屈了！
他可不就是没吃饭吗！
虽然徐子烈吃得多，但干活也是一头好骡子。
卫菱瞧过铜漏，比她自己推磨省了近半个时辰呢！
她不动声色，掩饰住上扬的嘴角，催促徐子烈将原浆用吊起来的布兜过滤。
经过上一次的豆子危机，她现在可舍不得扔一点豆渣！
但这东西也保存不久，卫菱琢磨着，要不把它做成丸子，这样能放久一点。
但当徐子烈的手闯入她的视线后，想到自家油坛子里少下去的那一大截，她摇摇头，赶紧否定自己的想法。
舍不得，舍不得一点！
自己的劳动成果就是香。
徐子烈捧着碗，足足喝了两大碗豆浆，看得卫菱心惊肉跳，生怕他把自己给撑死。
昨晚的韭菜盒子被卫菱用炉灶边的余温烤过，虽然不如昨晚刚做好时酥脆，但微软的柔韧面皮同样美味。
韭菜味儿重，残留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卫菱一个劲儿地漱口，确保嘴里没有异味后，才推车去城里卖豆腐。
粟米粥、麦饼、豆饭团蘸鱼酱、盐渍野菜、热汤……
卫菱的视线一路瞧过，昨晚蠢蠢欲动的想法又开始往外涌。
受限于烹饪条件，集市早餐以冷食、简食为主。购买的百姓也多是从事体力工作的劳动者。
她正琢磨着，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乔疱人。
“小卫女早啊！”
“早！”卫菱笑着回应。
卫菱支摊子的时候，在心里腹诽。
昨天，她分明跟这个老狐狸说好了，给她三日时间考虑卖方子的事情，她可不信这么早乔疱人是来买豆腐的。
“先来碗豆浆，然后要一整版的豆腐。”
一整板！
卫菱震惊住。
她多准备了些豆子，也就做了三板豆腐。原想着，卖不完回家做些咸豆干的，结果刚到摊位就售出三分之一。
“哦哦，好嘞！”
她眨眨眼，赶紧忙活起来，给乔疱人装了碗豆浆，招呼他坐着喝。
乔疱人带了徒弟来，两个人一人一头，端着豆腐就往水为乡走。
“小卫女，稍后我们就把模具给您送回来。”
“诶，好！”
卫菱应了一声，头都没回，就忙着给客人盛豆浆。
乔疱人小口抿着，不动声色打量着来光顾摊位的人群。
此时此刻，是卖热豆浆的高峰期。大多是在码头做工的壮汉买来解渴的。
乔疱人鼻尖耸动，闻到了那些汉子身上的汗馊味和海腥味。
他放下还剩半碗的豆浆，朝卫菱喊了一声，捂着鼻子赶忙走了。
卫菱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压根没听见。
等注意到的时候，早便没了人影。
她收拾好用过的碗，摞在板车的盆里，跟干净的区分开来。
看着剩下的白花花的豆浆，卫菱紧紧皱着眉头。
真是浪费！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把乔疱人剩的豆浆撒到了地上。
“嘶~！小卫女这是发达了？”
卫菱扭头，眉毛拧的更紧了。
还真是有默契啊！
她看着王富，心里想，难不成他也是来买豆腐的？
王富往地上瞧了一眼，道：“小卫女，来六块豆腐。”
呦！
还真是！
卫菱从王富小厮那接过盆，往里装。
王富见缝插针，往前凑近一步，开始攀谈：“小卫女考虑地怎么样？”
卫菱头都没抬，“还没想好，昨日不是说好三天后给答复吗？王大叔是特意来催我的啊？”
“怎么会，”王富摸了把下巴上的胡子，一脸精明的伪笑。
“我家夫人想吃小卫女卖的豆腐，我这才来的，小卫女慢慢考虑，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啦？”
“慢走。”
卫菱给王富回了一礼，目送他离开。
一个两个的，竟然对她的豆腐虎视眈眈的！
“哼！”
卫菱冷笑，豆腐还成了金疙瘩了！
尽管货备得比往日足，但是豆浆在上午就售光了。
中午来买豆腐的人少。趁着这个空隙，卫菱给旁边卖野菜的大娘递了块豆腐，麻烦她帮忙照看下摊位。
得了便宜，大娘欣然同意，拍着胸脯跟卫菱打包票。
卫菱从车上拿出用苇叶包着的韭菜盒子顺着集市随便溜达。
跟朝食比起来，午饭仅仅多了些烤羊、肉羹之类的需要加热类食物。
卫菱站在烤全羊的摊子前，咬了一口手里的韭菜盒子，这肉……阿不，这韭菜盒子真香啊！
她吸饱了羊肉的肉香，才恋恋不舍地继续走。
齐国临海，市面上海鱼比蔬菜更为常见。
但是鱼虾类的海鲜却很少。
一来是肉少，二来是难处理。
但是鱼肉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的。卖鱼的摊子，咸鱼干比鲜鱼的量能多出近一倍。
最后一口韭菜盒子吃完，卫菱也逛得差不多了。
她抬头看了眼水为乡的招牌，忽然想到一个事情。
她不认字啊！
就算要卖方子，她总得先找个识字的帮她把口述转换为文字才成啊！
芝麻（胡麻）原产非洲或印度，中国境内最早的芝麻遗存发现于汉代墓葬（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公元前2世纪）。西汉《氾胜之书》首次明确记载“胡麻”（芝麻）。在张骞通西域（公元前138年—前126年）后，西域作物（如芝麻、核桃、葡萄）才大量传入中原。本文中，在战国时期提前出现芝麻没有史实依据，纯属借用远途商队的贸易往来进行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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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韭菜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