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不四的地方,良家女子不会去。
这两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紫鹃和雪雁脸颊顿时一红,当时就看了林黛玉一眼。
就是林黛玉顿时神色也僵住了,但金文翔家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时候,她勉力让自己神色正常些。
“我晓得了,你先回去,我若是有什么事情再来寻你。”
金文翔家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等着那婆子一离开,雪雁便开口说道:“老太太怎么会给姑娘这样地方的铺面呢?”
林黛玉是自幼娇养的姑娘,即便是知道有这些地方,也是自己偷看小书的时候知晓的。
可如今竟是有人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她羞的差点连自己手心里捏着的绣帕都拿不住了。
她也没想到外祖母竟是给了她这样三处铺子。
紫鹃看着主子愣神的模样,瞪了一眼雪雁,将案桌上冷了的茶换了,开口说道:“姑娘,本来外面做铺面的,地段就有好有坏。”
“虽然奴婢比喻的有些不当,但还是想说一句,或许选择铺面的地段,一开始是好的,但是时间久了就....就像是我们这些丫鬟进了高门府邸,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伺候的主子是什么性情呢。”
此话说的到很是在理,林黛玉看着紫鹃,微微颔首,端上温热适中的茶抿了一口。
心情也好了些。
倒也是,如今这三间铺子已经到了自己手中,她必不会让别人看了笑话!
雪雁嘟了嘟嘴,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却又被紫鹃一瞪眼,便什么都收了回去。
倒是林黛玉注意到了,她瞧着雪雁气嘟嘟的模样,和紫鹃担忧的模样,心下即觉得好笑,又觉得心暖。
“行啦,别拦着她,说就是了,现如今你们也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若是你们都什么不告诉我,我还能有谁和我说真心话呢?”
她本就因着清虚观的事情积郁在心,如今不过是因着铺面的事情压了下去,但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现在听到呐婆子又这么说铺面,更是增添了几分抑郁。
紫鹃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反倒是一旁的雪雁听着姑娘这么说,眼眶都红了起来。
“姑娘,奴婢只是想到了在扬州的时候,您当时也才五岁的样子,我也不过七八岁,当时夫人说瞧着主子您聪慧,便说要教您理账。”
“有一日您在夫人的身旁睡着了,夫人给身边的姑姑说您要给你仔仔细细的选一个小铺面,分一个小院子给您管呢。”
“姑姑说姑娘您年纪还小,不着急学这些,可夫人却说您日后是要做一个府邸的女主人,也不知道她还能教您几年,如今就要先给你做足了铺垫,日后您才能轻松些。”
“当时老爷恰好进了门,奴婢瞧着老爷似乎有些伤心,却没有说话,只是将熟睡的姑娘您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这话一说出口,简直令林黛玉大恸。
她是没有拥有一个被母亲精挑细选的小铺面的,因为过了一年,母亲便去世了。
也就是那一年她孤身一人北上,住进了荣国府。
她的心口就像是被刀用力的刮着,却又因着是母亲,就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云朵包裹着她似的。
痛彻心扉,思恋入骨。
她神色一恍,眼前的一切仿若都化作烟云,最后慢慢的勾勒出她年幼时扬州的家。
朦胧的画卷之中,一对恩爱相携的夫妻缓慢走来。
模糊不清,浮光掠影。
一时间泪雨婆娑,林黛玉哭的痛彻心扉。
在这一刻,雪雁的话,就像是令她时刻蒙在心口的阴影开始逐渐掀开似的。
娘亲,爹爹,女儿好想您们。
你们在天上是不是时常看着我?
是不是也在日日庇佑着我?
女儿不争气,一想到爹爹和娘亲,就想哭。
女儿只是很孤单。
女儿只是很想您们。
再怎么着,外祖母,终究是带了个外字。
她缓缓倒下身,落入床榻间,闭上眼,恍若回到了那个酣眠的午后。
鼻息间都是母亲身上的幽香,还有父亲手指间笔墨的香气。
静谧的屋子里,轻轻的传来爹爹和娘亲压低声音的呓语。
还有那无时无刻萦绕在她身上的疼爱。
有道往日只当是寻常,再回首,早已消散在岁月的流逝中。
徒留她一人在人间,惶惶恐惧,寻不到去处。
她的身子太弱了,许是又因清虚观累着了,吹了点风,大悲之下,竟是又病了。
当夜,她便发起了高热。
这一病,直接令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直到她在深夜,缓缓睁开眼瞧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床帏,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帐帏关着,屋子里应是有其他人,她茫然地睁着眼,缓了缓才发现自己竟是又到了初来荣国府所住的碧纱橱内。
“老太太,姑娘这身子是当真不适合管理铺面,她才多大点岁数,如今不必为这些事情操劳。”
王夫人苦口婆心的声音响起。
老太太明显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媳妇,此刻没了旁人,也没有给她脸。
“你什么心思,我还猜不到?我告诉你,只要我老婆子还在世一天,该是玉儿的东西,你别想伸手,就是我死了,也时时刻刻看着你。”
声音似远似近,王夫人被骂了,格外带着委屈的说道:“我又有什么心思呢,老太太,只不过是为了荣国府,为了我的宝玉罢了,您上次给的钱,就像是化作了填海的沙子,如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了。”
“哼,你当我老婆子不知道呢,你既然有本事从你妹妹那里接走二十万,这皇商之家,我瞧着也是一座金山呢。”
“可老太太,如今院子里还住着三个春丫头,她们可是正经侯府的姑娘,都还没管理铺子,倒是让一个表姑娘拔了头筹,这让京城里的旁人怎么想?”
“您也是三春的祖母,如今为着一个外姓之人如此,她们怎会不伤心?”
“怎么想?我的玉儿有个七窍玲珑心的母亲,又有个有本事实权的父亲,她们三个若是有本事,自去寻她们的父亲便是!”
“至于我,若是她们觉得我这个祖母有什么对不住她们的地方,自行和我说便是了!”
“老太太,您.....”
屋内烛光摇曳,灯火灰暗,林黛玉精神极为疲倦,不到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林黛玉才缓缓醒来。
她醒来之后,只瞧见了紫鹃,却并未瞧见雪雁,问了紫鹃,这才直到,雪雁被外祖母罚到了后院浆洗处。
略一想,便是知道外祖母将她病了的事情,怪在了雪雁的身上。
紫鹃端着药搅了搅,小心的喂给林黛玉。
“主子,雪雁却是该被管一管了,那一张嘴最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的,如今还惹得姑娘病的这般重。”
林黛玉瞧着紫鹃对着自己担忧不已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不怪雪雁,是我要让她说的,是我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别人。”
“姑娘你别担心,我特意去瞧了,雪雁如今在金文翔家的手下做事儿,苦是苦了点,却也没有被人为难。”
“让她长长教训也是好的。”
“不必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雪雁是从扬州跟着我北上的,她自幼也是离开了自己的爹娘,如今就只剩下我了,我若是都不在意她,她怕就像是一支浮萍,落到何处,也由不得她了。”
话刚说完,屋外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林黛玉转过头,便瞧见了贾宝玉携着一众姐妹进来了。
“林妹妹,你可醒了。”
贾宝玉先一步跑进来,坐在了绣凳上,满脸关切的瞧着她。
林黛玉目光幽幽的从众人的面容上掠过,心里却想起了昨夜里婶婶和外祖母的话。
外姓之人呐。
贾宝玉瞧着林黛玉前几日刚养起来的肉一夜之间竟是都化了,顿时心里着急的很。
“你也是的,为着几个铺子,竟是哭成了这样子,你本就身子娇弱。”
“就该在这大观园里娇养着,每日无忧无虑的,作作诗,和姐妹,和我一并玩乐便是,非要去专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今还伤了身子。”
“那些腌臜的东西,惹上了,就是会被拖累的。”
腌臜的东西?
林黛玉瞧着贾宝玉,想到了那日薛姨妈阴阳她的话,还有昨夜里婶婶那些恨不得将铺子从她手里夺回去的话。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郎可真是天真啊。
天真的都忘记了他这通身的富贵,都是累世的金银权势给托举起来的。
“无忧无虑?宝二爷即便是这整个荣国府都在围着你转,却也是日日担忧自己的学业,也谈不上一句无忧无虑,我一个外姓之女,又如何谈的上无忧无虑?”
“你怎得这般说?我也是为了你身子好,你总是容易生病,今日这里不适,明日哪里不好,总归不该由着你胡乱来罢?”
贾宝玉说到此处,她又想起自己不争气的身子。
若是她一时虚弱,若是随了母亲和爹爹去,现今满荣国府又有几个真心为她伤心,又伤心得了几天?
“我死了,又与你何干?”
贾宝玉毅然说道:“你死了,我也随你去!”
一旁的袭人忽然满脸焦急的开口说道:“快些闭嘴,呸呸呸,什么死了活了的,你们这两个老祖宗,怎的么丝毫不考虑别的人呢?”
“别人又该如何?”
嘿嘿,又是按时更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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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