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糖霜刃

暮春的御花园,海棠开得正盛。华阳公主李姝捏着块玫瑰酥,绯色裙裾扫过青石径,故意在升平公主面前转了个圈。

“四姐瞧这点心可好?父皇刚赐的,说是尚食局新来的江南厨子所制。”她将酥饼掰开,嫣红馅料滴落在朱亦妍月白的裙摆上,像溅了一摊血,“哎呀,手滑了。”

朱亦妍垂眸看着裙上污渍,广袖中的指甲掐进掌心。片刻抬头时,却是春风和煦的笑:“五妹喜欢便多吃些。只是玫瑰性热,仔细上火。”

李姝嗤笑一声,竟将剩了半块的酥饼递过来:“四姐也尝尝?”

空气霎时凝滞。宫人们屏息垂首,谁不知这是极致的羞辱——华阳公主仗着圣宠日渐骄纵,竟敢如此作践嫡公主。

朱亦妍面不改色地接过酥饼,当着众人的面细细吃了。甚至还掏出绢帕替李姝拭去指尖糖粉:“沾了手黏腻腻的,仔细招蚂蚁。”

回府轿辇刚停稳,朱亦妍便踹开了寝殿门。琉璃珠帘被扯得噼啪作响,案上汝窑茶具尽数扫落在地。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抓起妆台上金簪就要往腕间划,被疾步进来的曲沐辰扣住手腕。

“公主这是要作践自己给谁看?”他声音冷得像冰,手下却轻柔地夺过金簪,“华阳公主此刻正在西苑荡秋千,笑声隔着三重大殿都听得见。”

朱亦妍反手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曲沐辰偏过头,舌尖顶了顶发麻的颊肉,竟低笑出声:“打得好。只是下次记得用戒尺,免得手疼。”

他这般反应,倒叫朱亦妍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突然抓起碎瓷片往手心狠狠一划——血珠顿时涌出,沿着掌纹滴落在波斯地毯上,晕开深红的花。

曲沐辰脸色骤变。他一把将人按坐在贵妃榻上,翻出药箱时手指竟有些发颤:“臣竟不知,公主还学了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你懂什么!”朱亦妍任他清洗伤口,声音淬着毒,“我当年就该让他们烂在冷宫!省得如今养出个白眼狼...”

酒精淋在伤口上,她疼得吸气。曲沐辰忽然俯身,唇瓣极轻地碰了碰她颤抖的眼睫:“公主后悔了?”

朱亦妍僵住。听见他继续道:“那年您提着食盒翻墙进冷宫,裙角勾破了好大一道口子。李迥偷偷攒了三个月丝线,给您绣了只蝴蝶补在破处...”他蘸了药膏涂抹伤口,“如今他们羽翼渐丰,公主便觉得掌控不住了?”

“掌控?”朱亦妍猛地抽回手,“我何须掌控他们!若不是我...”

“若不是公主,他们早就是一抔黄土。”曲沐辰强行拉回她的手包扎,“可公主忘了,狼崽子养大了也是会咬人的。”

纱绫一层层缠紧掌心,他忽然问:“玫瑰酥好吃吗?”

朱亦妍怔了怔,突然笑出声:“甜得发苦。”她伸出未受伤的手抚上曲沐辰心口,“比不得驸马这盏茶,闻着香,喝着苦,回味却是...”

她故意不说下去。曲沐辰抓住她胡闹的手,低头将染血的帕子叠好收进怀中:“公主既觉得臣是茶,不如日日品着?”

窗外忽然传来李姝的笑语,原是华阳公主的仪仗正从府门前经过。朱亦妍眼神骤冷,刚要起身却被曲沐辰按回榻上。

“急什么?”他捻起块糖霜糕递到她唇边,“猎人要收拾狐狸,也得先备好诱饵。”

朱亦妍就着他手咬了口糕点,糖粉沾在唇角。曲沐辰用指腹轻轻揩去,眼底暗潮翻涌。

“且让她再得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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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两依依
连载中帝姬不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