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冰冷的灯光映照章鱼火红的表面，主人的过于紧张使得吸盘牢牢吸住双臂，单乐尔抱着触手来回踱步，整个人贴在墙壁，时不时给下班回来的同事让路。
她不想和刚吵完架的人见面，太尴尬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归是她的宿舍，况且处于情热期，不打抑制剂信息素很不稳定，自讨苦吃。
单乐尔重重呼了口气，郑重推开门，房间空无一人，唯有1546。
见她回来，1546的电子屏幕闪现微笑。
“夫人，床铺已经整洁，需要点燃安眠香吗？”
单乐尔：“我没有这个东西。”
“哦，好的。”
1546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看着是打算回郁冷月房间。单乐尔抿了抿唇，长叹一口气叫住它，“冷…郁冷月没事吧？”
1546：“夫人因情绪激动产生胎动，二十分钟前出发前往上城区。”
单乐尔触手猛地弹起，后脑重重磕到天花板，疼得她龇牙咧嘴，顾不上后脑勺的疼痛，她激动问：“情况很糟吗？是不是很危险。”
机器脑袋转动，“请夫人安心，是常有的事，小姐孕期缺乏阿尔法信息素，造成敏感和情绪过载，经常住院治疗。”
单乐尔浑身肌肉紧绷，思绪一片混乱，触手不受控制缠住1546，她凑上前，暗绿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蓝光闪动，“带我去。”
“检测到您的信息素飙升，推测您处于清热期，不推荐出门。”
到了这种时候，1546反倒公事公办，和它的主人一个臭毛病。
单乐尔急得触手砰砰砸地，房间没有外面大，无法来回踱步，只好原地转圈，她咬牙切齿，“出去！”
面对夫人难得的疾言厉色，1546没有妥协，而是恭敬道：“好的，夫人，我去准备安眠香。”
单乐尔气笑了，“我不要！”
“哦，好的。”1546一瘸一拐出去，不忘关门。
单乐尔气得在床上直打滚，悠悠的柑橘香带着冷冽的薄荷气钻入鼻腔，略感苦涩，单乐尔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进入上城区的资格。
当初离开上城区，她信誓旦旦说这辈子再不回来，可现在呢，当初销户有多果断，现在就有多崩溃。
单乐尔瘫倒在床上，目光陡然凝聚在手腕的通讯器上，她一骨碌爬起来，垫着章鱼触手坐下，去黑名单里把郁冷月拉出。
给郁冷月的备注还是亲爱的。
单乐尔玫玫把备注删掉改回全名，落在确定的手指迟迟不肯落下，她又把姓氏删掉，显得不那么熟悉，又没那么陌生。
点进对话框，单乐尔刚打下一个字，通讯器和疯了似的，成千上万条消息轰炸而来，足足过了五分钟，消息才加载完毕。
单乐尔呆呆看着不停弹出的消息。通讯器有保存信息的功能，即便她单方面拉黑了郁冷月，只要对方没删除，她也没删除，信息便会保留。
而这些是过去郁冷月被拉黑后给她发的消息。
半年过去，通讯器一共储存了5692条未接收信息，相当于每天30条，以往她们结婚恋爱时郁冷月都没发过这么多消息，她们算是喜欢黏在一起交流的情侣了。
单乐尔拉回日期一条一条往下翻，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亲爱的，可以不离婚吗？
-1546去找你，它说你不在原来住的地方，你还好吗？我好担心你。
-我不在乎变异，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其实触手很可爱，你不要听他们乱讲，你一直很好。
-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想你。
-［转账60,0000］
-没有维持好我们的婚姻是我的错，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肯定会很难受，不要去工作，不要被人欺负，我会养你的，好吗？
-亲爱的，我怀孕了。
-［图片］
-医生说胎儿很健康，你想来看看吗？
单乐尔眸光微动，放大图片仔细查看，报告不仅有婴儿的状态还有母亲的状态，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她又退了出去。
-我好难受，单尔，别不理我。
-能不能给我一点信息素，一点点就好，我不会打扰你，我只要沾染味道的衣服就好。
接下来几条全是转账，每一条下方是对信息素的祈求，单乐尔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高等级Omega从小众星捧月，所以郁冷月的性子是肉眼可见的掺杂高傲，哪怕是被郁家残忍对待也没说出求人的话，很难想象当时的郁冷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发出这些在过去的她看来感到不耻的消息。
-你不喜欢我了吗？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我不想和其她人结婚，你说过我们会是永远的伴侣，求你带我走。
-我准备好了所有东西，打点了所有关系，我出不去，你来找我好不好，只要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走。
而后是几乎两天的寂静。
-别不要我。
-我想你。
哀求痛苦的言语持续了几乎三个月，后来的郁冷月经常分享孩子的状态，她似乎变得越来越焦急，有时发来的图片都是随手一拍，只为了能多发两条消息。
单乐尔终于找到想看见的，在某张孕检单的右上角有未裁去的孕妇状态一栏，能看到的有三条症状：信息素混乱、引发的腺体痛、焦躁抑郁有自杀倾向。
单乐尔呼吸一窒，信息不断下滑，郁冷月的情绪状况肉眼可见的糟糕，有时字没发完送了过来，后来换成了语音消息，那头是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啪嗒”
泪水落在屏幕上，单乐尔呆愣愣抬手，眼眶滚热的潮湿沾湿了手指，她不停用手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水，擦到眼角微微作痛，仍然止不住。
自从穿越后认命，单乐尔没再哭过，连离婚都是毫不犹豫的离开，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
为什么呢？
为什么看到郁冷月痛苦，她突然觉得好难受。
是了，离婚闹得虽然难看，但她希望郁冷月过得好，郁冷月没有错，错的是整体的社会环境，她们注定没有办法安稳待在一起。
是她的错，明明知道郁冷月在郁家过得有多难堪，走之前却给她造成了这么多麻烦。
单乐尔一瞬间有些痛恨那个孩子，明明郁冷月不该过成这样的，可又反应过来，怪一个没出世的孩子算什么，说到底她和郁冷月就是孽缘。
“夫人？”
门不知何时打开，1546探进脑袋，电子屏哗啦啦流着眼泪，“夫人不要难过，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和1546说，1546一定会尽量满足夫人的要求。”
单乐尔狠狠咬住下颚，防止哭声溢出来，她一把擦去眼泪，眼神坚定，“我要去上城区。”
过去的事情说原谅为时太早，单乐尔不是个受了委屈因为别人痛苦而妥协的人，可她的无数准则里郁冷月是个例外，至少此时此刻她是真心担心郁冷月。
1546鞠躬，“好的夫人，如果这是你所愿的，我将以您的意愿优先。”
1546的动作很快，待单乐尔下楼，车辆早已备好，作为驾驶员的1546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迅速驶离背后宛如庞然巨兽的养殖场。
单乐尔焦急的不断抠弄触手，要不是触手表面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早破了。然而疼痛没有缓解她的压力。
透过后视镜，1546问：“夫人，需要联系小姐吗？”
“……”
“夫人？”1546再度出声。
“不了吧，”单乐尔敛下眼帘，“我自己跟她说。”
“好的。”
单乐尔迅速给郁冷月发了条消息，简短四个字：我去找你。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应当是没看到。
单乐尔整个人栽倒在后座上，心慌的厉害，不是对于要去找郁冷月这件事，而是再度踏入上城区使她惶恐不安。
上城区承担了太多不好的回忆，像头洪水猛兽，自从分化失败导致变异，本就明里暗里的恶意更是如潮水扑来。
上城区没有失败品，失败品不该留在上城区，单乐尔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句。
好几次她差点脱口而出掉头回去，她害怕自己这副样子给郁冷月添麻烦，让对方丢人，如同以前一样。
单乐尔僵硬的不断翻看通讯器，试图缓解心理压力，捶打触手已经不能让它安心。
指尖上下翻动，单乐尔其实一条没看进去，心扑通扑通直跳，止不住发抖。
-我不在乎变异，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其实触手很可爱，你不要听他们乱讲，你一直很好。
单乐尔目光凝滞，她翻来覆去把这段话看了好几遍，竟然生出了一丝难得的安心。
郁冷月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单乐尔也不在，但她担心给郁冷月添麻烦，如果郁冷月不在乎，那她也不在乎。
她在乎的从始至终是郁冷月，其他人不重要。
“夫人，到了。”
单乐尔立刻爬了起来，窗外是地下车库，高亮的灯光堪比养殖场核心区域，好似能把一切肮脏的照出来。
1546打开车门，贴心说：“小姐检查的是属于保密，我们走私人通道。”
单乐尔点了点头心中安定，跟着1546刷卡进入电梯。
单独的一层办公室走廊不见任何人，每一扇门紧紧关闭，安静的不像是医院。
医疗资源在基地昂贵，哪怕是上城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毫不犹豫接受治疗。
“这边请。”1546刷开一扇门，没有进去的打算。
单乐尔看了看它，又看了看门，示意1546陪同，1546却摇了摇头。
“夫人，我需要去拿报告单。”
单乐尔咽了咽唾沫，舒缓一口气迈步进入。
触手行走安静，再加上门打开没有一点声音，帘子后的人没有发觉她的到来。
医生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人情关怀，“郁小姐，您的状态越来越差，由于身体缺乏营养，再加上长期没有Alpha陪伴缺乏信息素，胎儿发育的不是很好，很有可能早产，我还是老话，建议您将孩子处理。”
单乐尔的心咯噔一跳，霎时间屏住呼吸。
总算进入缓和期了，崽子们你们要好好的啊[爆哭]
今天太忙了，忘记更新了[害羞]忙完工作马不停蹄发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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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