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砰!”

一声巨响,新房的门被猛地撞开。楚淮浑身酒气,被一群起哄的宾客推搡着跌进屋内。

喧闹声从庭院一路蔓延到喜房,震得龙凤烛的火苗都晃了晃。

“诶呦我的爷诶!”

喜婆婆急步上前,指挥小厮把踉踉跄跄的新郎官架到拔步床边。

人未至,浓烈的酒臭先扑面而来,沈棠在盖头下倏地蹙眉。

“撒帐东,麒麟送子到房中……”

全福人拖着长调,将一把红枣花生扬向锦绣喜被。

喜婆婆也抓了一把,桂圆莲子噼里啪啦砸在床沿,没安稳落地的铜钱叮叮当当地滚到到了脚踏上,她紧接着唱和:“撒帐西,金榜题名着紫衣……”

随后,红线缠着的金银盏被分别递到了楚淮和沈棠面前。

楚淮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两团酡红从颧骨一直烧到眼尾,倒比新娘的盖头还要艳上三分。

他的脖颈已经支不住脑袋了,身子歪歪斜斜,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似的。

沈棠刚触到冰凉的盏壁,忽觉腕上一沉。楚淮仰躺下去,合卺酒泼洒在鸳鸯戏水的被面上,浸出一片暗红。

“诶呦我的爷诶!”

喜婆婆刚要招呼人上前将楚淮扶起来,沈棠伸手拉住了她。

盖头下,沈棠看见楚淮半截手臂垂落床沿,大红喜袍袖口正滴滴答答坠着酒液。

满屋宾客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连呼吸声都凝滞了。

“喜婆婆。”

沈棠偏头,缀着明珠的盖头随动作轻晃,“带着诸位去前院继续吃酒吧。爷醉成这样,今夜怕是闹不成洞房了。”

喜婆婆愣了愣,旋即点头,指挥着宾客们陆续离开。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沈棠与醉卧的楚淮。

她轻叹一声,缓缓揭开盖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

沈棠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确认人都走光后,长舒了口气。

脖子都快要被压塌了!

她扶着头,走到梳妆镜前,镜中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沈棠轻轻揉了揉眉心,取下头上的珠翠,任青丝如瀑般垂落。

她转身回到床边,俯身仔细打量着楚淮。

长得人模人样,干得却没一件人事!怪不得被叫活阎王呢,真是名不虚传!

沈棠轻嗤一声,嫌弃地用大红的喜被将他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随即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洗去满脸的脂粉。

听见水声,楚淮扯开一角被子,眯着眼望向屏风,模糊的身影在烛火摇曳下显得格外朦胧。

“布谷,布谷!”

房梁上传来几声鸟叫,楚淮打了个手势。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将被子复原,仿佛无事发生。

沈棠换上舒服的寝衣,用帕子绞着头发往外走。金镶玉的梳子划过发丝,将它们一一梳顺。随后,又在发尾抹了点栀子花油,清香四溢。

她轻轻放下梳子,去柜子里找了套被褥出来。

屋子里燃着地龙,暖意融融。

沈棠将被褥铺在离床不远的软塌上,黄花梨的方桌上燃着一炉熏香,味道清甜而不腻。

她端详了半天儿,也没发现怎么打开炉盖,索性由着它燃着。

沈棠掖好被角,躺下后才觉全身的骨头都松快了些。香气袅袅,她闭上眼,也不知是累的还是什么原因,头才挨到枕头上便沉沉睡去。

楚淮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确认沈棠已熟睡,才缓缓坐起。

咚!

房梁上的“布谷鸟”轻巧落地,单膝跪在楚淮面前,低声道:“爷,一切安排妥当。”

楚淮微微点头,眼神冷冽,轻声吩咐:“今晚务必小心,不得有误。”

他嫌弃地掀开喜被,朝外走,路过软塌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且慢!”

“布谷鸟”动作一顿,抬头静静等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楚淮眉头微皱,停住脚步,目光落在沈棠熟睡的脸上,语气稍缓:“计划不变,但她……”

“她先不动。”

“布谷鸟”疑惑地歪了下头,确认楚淮没说错后轻手轻脚地将沈棠放下,悄然退出房间。

楚淮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轻叹一声,转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棂,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月光洒在庭院,竹影婆娑,静谧中透着几分清冷。

隔天,沈棠醒的时候,面前站了一群丫鬟婆子。

“夫人可要起身?”

沈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坐起,轻声道:“嗯,准备热水吧。”

楚淮的父母早逝,是以新婚的第二日不需要早起去敬茶。

丫鬟们不说,她也不打算问楚淮的行踪。本就是赐婚,各自安好便是。

沈棠搅动着面前的白粥,难以下咽。

桌上除了这碗粥,就只有半颗咸鸭蛋和几片腌黄瓜。

堂堂镇魂司夜枭卫的大首领夫人,早膳就吃这个!????

她勉强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心中涌起一丝无奈。

这是人过的日子嘛!

沈棠暗自叹气,却也不愿多言。

吃过饭,她一起身,一群丫鬟婆子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她往左走一步,她们便跟着她走一步,往右挪一步,她们亦步亦趋。

沈棠无奈,只得轻声道:“我只是想在院子里走走。”

丫鬟婆子们闻言,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外头不知何时下了雪,冷得很。鹅毛般的大学纷纷扬扬,她被冰得呵出一口气,嘴边立马便凝起了一团白雾。

“夫人,小心着凉。”

肩上一沉,银狐裘披风搭在了她肩膀上。那个小丫头绕到她身前,仔细地系了个蝴蝶结后,将兜帽轻轻扣在了她头上,一丝风雪都透不进来。

沈棠微微一笑,“多谢。”

院子不大也不小,身后人还在她头顶撑了把伞。

绣花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挨着院子东墙的位置,有间小屋,门扉紧闭,窗棂上积了薄雪。

沈棠走过去,透过破窗的缝隙能隐约瞧见屋里的陈设。

她心中一动,轻声问道:“这屋子是做什么的?”

身旁丫鬟恭敬答道:“回夫人,这是偏房,还没来得及修缮。”

沈棠沈棠轻轻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间小屋上。

凉意顺着薄薄的鞋底往上爬,沈棠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快速地将院子转了一圈后,便转身返回屋内。

她坐在软塌上,双手捧着热茶,心里思忱着今后的日子。

嫁妆都是御赐的,面子上好看,但个个印着皇家的标记,动不得。她倒是有些私产,但……却也不便轻易动用。

大首领的夫人……总该有月银吧?

沈棠心中盘算,若能支取些月银,或许能改善眼前境况。

她放下茶杯,对着刚才给她披狐裘的小丫头招招手,低声吩咐道:“去请管家来,我有事相询。”

不一会儿,管家便匆匆赶来,恭敬地立于面前。

沈棠微微抬眸:“大首领府上,月银是如何发放的?”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躬身答道:“回夫人,月银每月初一发放。”

沈棠点点头,轻声道:“那我的月银,可否提前支取?”

管家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夫人,这……需大首领首肯。”

沈棠眸光一闪,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挥了挥手:“罢了,你先下去吧。”

屋外的雪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沈棠闲来无事,便取了本书,斜倚在窗边细细品读。

窗外的雪花如絮,映得屋内愈发静谧。她目光落在书页上,却心不在焉。

书页翻动间,她的思绪渐渐飘远,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在不惊动大首领的情况下,悄然改善自己的生活。

“夫人,该用膳了。”

丫鬟轻声提醒,沈棠这才惊觉一上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度过去了。

“唉~!”

她轻叹一声,放下书卷,往餐桌走去。

一碗白米饭,小葱拌豆腐,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碗根本瞧不见油花、颜色还没浓茶重的鸡汤。

沈棠眉头微蹙,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比她在冷宫吃得还差!

她勉强动了动筷子,心中的想法却愈发坚定。

楚淮又是派人监视,又是克扣她口粮的,若再不设法改善,只怕日子会更难熬。

吸取了经验,尽管饭食寡淡,沈棠还是尽力将肚子吃得饱饱的。

直觉告诉她,晚膳她可能也吃不上什么像样的东西。

下午无事,沈棠从随行的箱子里扯了块布,描好花样,便坐在窗边细心地绣了起来。

楚淮一进来便见她神情专注,针线在她手里灵活地穿梭。

“嘶~!”

沈棠被站在一旁的楚淮吓了一跳,针尖戳破指尖,渗出一滴鲜红。

“大首领。”

她含住指尖,见血止住后才缓缓抬头,打了声招呼。

他怎么来了!

沈棠垂下眼皮,遮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楚淮目光扫过她的指尖,眉头微皱:“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棠倏地抬起眼皮,诧异地望向他。随后又立马恢复成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回大首领,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沈棠轻声回应,心中却暗自警惕。

她们可不是寻常夫妻的关系,楚淮的关心让她心生疑惑。

楚淮的目光在她手中的绣品上停留片刻,语气淡漠:“府里有绣娘,别白费力气了。”

哈?

沈棠一头雾水地看向手里,片刻后又明白了过来。

他误会了!

这不是给他做的衣裳。

她静默无言,也不想多解释,只盼望他快些走。

“大首领,夫人,可以用膳了。”

沈棠扭头,窗外天色早已暗沉下来。

这一天,除了吃饭便是吃饭,无趣得很。

有楚淮在,沈棠对晚膳竟有了些期待。

总该能吃上些像样的菜肴吧。她暗自思忖,却不敢表露分毫。

等她走到餐桌前,望清楚菜肴后,她的脚瞬间顿住。

就这?!!!!

两碗白面条和一叠切开的咸鸭蛋!!!!!

仗着楚淮后背不长眼睛,沈棠狠狠地朝他头顶剜了一眼。

铁公鸡!

不长毛的铁公鸡!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缓缓坐下。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机械地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楚淮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不满,自顾自地吃起来。

沈棠心中暗骂,为了苛待她,他还真是能吃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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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公主今天也要吃饱饭
连载中颜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