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越平静的水面下掀起的涟漪越是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
警察局会议室里,中间有个临时拼凑成的圆桌,以阿努克拉坐着的中间位置为中心,两方人面面相觑。
白铭中间坐了个程隅,看起来心情不错,隔绝了视线。
松泠双手端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正襟危坐,他现在是站也难受,坐也难受,心里更难受。
脑子里一根筋,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自己,了解自己。
关于过去,松泠看不真切,关于未来,他觉得现在还太早。
如今,我好像看不透自己了,看不透自己从始至终到底在坚持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阿努克拉先生,请让我这样尊称您,您和您伴侣的到来,已经搅动我们维南市长达几十年来的这条潺潺溪流,不管您最初降临地球的考虑是什么,又或者意图改变什么,那我想就此说一句话,没有谁能够拥有绝对的能力,也没有谁能够拥有彻底遮掩破幻美梦的能力,所以请您们尽快离开,不然造成的后果我不敢想,也无法承受…”,局长停顿下又缓缓道来。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从椅子上起身,微微弓腰,说道:“所以请你们早点回家。”
他没有用离开这个词,而是用的回家,就好像他把他们当成了同类。
阿努克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倒是白枳伸手摸摸白铭的头,用很正宗的普通话字正腔圆道:“回不回家的另论,我们现在来谈谈关于白铭的事情好吗?”
音量不大,但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松泠听到这句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心里呐喊,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现实。
以为人家是来接孩子回家的,没想到是来兴师问罪的。
至于刚刚白枳说的什么,白铭没有再身边不能给他解释,要是任由何晗回办公室用仪器逐字分析,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得到答案啊。
松泠呵呵笑两声,慢吞吞的,极不情愿的从程隅身后出来。
蹑手蹑脚的,不敢抬头看人。
头脑风暴刚过,松泠已经想好了,马上自己就往前大迈一步,顺势磕在地上,非常诚恳非常真挚的表示自己的歉意。
还没等自己的想法实施,阴冷尖锐的声音从自己正前方传来,“嘶,打我干嘛?”
白枳云淡风轻的收回手,唇瓣微张,“你脑袋能不能转过弯,真心思全放在搞事业上去了,自己儿子的事儿,你是一点也不关心啊,人小泠就是咱儿子命定之人。”
程隅静静地听完,内心深处已是狂风巨浪。
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答案,朦朦胧胧的,摸不透看不真切,一伸出手就散了。
一阵清风吹过,除了程隅和松泠,其他人脸上好像没什么异常。
就…就像是刚并没有听到有人发出任何响声,他们神色平淡。
松泠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瞳孔瞬间瞪大,程隅没来由的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所以,你…我我我…白铭…啊!”,松泠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程隅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安抚性的放在他的腰间,刚才那话他不是没听到。
疑惑就如一团小火苗,风一吹,便以燎原之势般席卷而来。
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个时候的程隅在脑子里快速过完最近自从和白铭接触后的异常反应种种,疑惑也愈发清晰。
他按住松泠的肩膀,直视白枳冷冷说道:“生物学一直以来都是美妙的,所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热爱这项业余工作,今天我有个疑惑想要让您给我一个答案。”程隅不卑不亢的,眼神坚毅。
随后他抛下了一个饵,一个无异于比原子弹爆炸还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他说,“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我和您的儿子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至于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就是我想要您告诉我的结果。”
白枳轻笑出声,修长的指尖轻轻一点,下一秒他们几个人的地方就发生了变化。
松泠张大嘴,已经语无伦次了,震撼实在太多了。
程隅环视一周,发现他们现在已经在战舰内部了,所有的金属在暗色里透着光,那是一种黑到极致的光,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看着造价不菲的战舰,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把利剑,高悬在人类头顶。
“这是闹哪样?”程隅嗤笑出声,他现在是真没想到任何办法来避开现在这人,
程隅一只手敲击桌面,另一只手撑在思考,漫不经心的说。
阿努克拉高大的身躯贴着白枳,从旁边看像是把人半抱在怀里,几乎快把白枳遮完了,他的声音从里透出来,“嗯,确实,只是现在我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即使我早已经知晓事情的整个面貌。”
最后一句话落进程隅耳朵里,就只一瞬惊起滔天巨浪。
真相摆在眼前,却无法触碰,中间就像是隔了不知好深的深谷沟壑,无法跨越。
程隅捏捏眉心,强压下心中的气愤,没有再继续下去。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角度不同,程隅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他,任何时候下下意识的情绪化做出的选择往往都是错误的。
所以他站起身,稍稍弯腰,柔声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候,程隅办公位置上摆着的全息投影接到了来自大西彼岸的视频通话,来自克瑞斯汀,我们美丽的总指挥官。
程隅边走,边把藏在头发丝里的圆形收音器摘下来,按下播放间,“滋滋滋”,电流杂音萦绕在耳边,嘴角勾起笑意,他把小小的圆形收音器放在掌心磨砺几下。
程隅经过洗手台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没有东西了,他扯过挂着的吸水纸擦手,神色冷淡。
视频通话终于被接起来,克瑞斯汀凌乱的头发首先映入眼帘,再然后就是那张挂了彩的脸,甚至还能够看到她左半边脸还有血液渗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隅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