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颜卿在原地愣了片刻后，起身冲进浓烟里，混在惊慌失措的客人们之间，伸出手去拍门。
“开门！你们这些魔族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边境做这样的事，是想要破坏和平条约嘛！”
“魔皇饶命啊，我们都是魔族，不要残害自己人啊！”
“闭嘴！魔族才危险啊！傻了吧，潼陛下就是来抓魔族前太子的！”
……
祝颜卿挤在人堆里，听着周围的人在叽叽喳喳地喊叫着，听了半天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原来是人族的日月王朝近日竟然发生了暴乱，二殿下举兵造反，将太子斩杀于东宫，还大肆残害其他皇子，虽说最后被镇压，但是却在一月之间损失了四位皇子，连带着皇帝也大受打击一病不起，贵妃和皇后更是死于这场战乱中，重伤的六皇子成了唯一活下来的皇子。
渊潼其实早就蠢蠢欲动了，而今妖族和人族都发生了大动乱，他自然是趁机出动，要尽全力搞死这个让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子。
众人正说着，突然后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祝颜卿回头去看，只见戏台塌了一大块，露出刚才的密道口，一堆身着黑甲的魔族将士从里面冲了出来，而后一名身着金色铠甲的魁梧魔族从尘烟中走出，手里拎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具尸体。
祝颜卿一看，瞳孔骤缩，那具还滴着血的尸体，分明就是才分别不久的摩柯！
“金鳞甲！是……是潼皇！”
周边的魔族之人先认出了渊潼，连忙下跪，而人族们则是站在原地，怒道：
“魔族的殿下，您这是何意，当年人妖魔三族可是签订过和平条约的，并约定不会在边界动武，您是想撕破协议么！”
“就是，你们自家恩怨自己关起门来商讨，我们是人族，你快把我们放了！”
“快放人！”
渊潼站在高处，看着台下吵闹的众人，却并不生气，而是拖着摩柯的尸体，闲庭信步地走到戏台中央，将一把倒下的椅子扶起来，坐在上面慢悠悠道：
“各位莫怪，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年轻的时候呢，其实也很喜欢听书，那时候也爱溜到边境来人族的茶馆听书，我这边呢，有个故事，我讲完，大家就可以走了，就当是对这次叨扰的补偿了，可好？”
渊潼话音一落，周围的黑甲卫突然齐刷刷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锋利的剑刃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瘆人的寒光，大家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各位看官，请坐。”渊潼一抬手，指了指台下的桌椅。
众人见状，虽然一头雾水，但是想着既然渊潼允诺了，料想他也不会食言，就纷纷在附近坐了下来。
“快坐。”
所幸旁边一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人族中年人拉了他一把，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祝颜卿回过神来，见那中年人一身华服，虽然是一副商贾的打扮，却看上去慈眉善目，显得非常亲和。
“谢，谢谢。”祝颜卿开口道谢，却不想讲了几个字，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摩柯，是因他而死。
“别怕，等下就能走了，没事的。”中年人伸手拍了拍祝颜卿的背。
两人说话间，台上的渊潼已经开始了：
“诸位看官，这一处茶楼，是个好地方，我找了好几处据点，好不容易才撬开一个人的嘴得到的地址。你们可知，撬开一个人的嘴有多难，我把他的四肢全部都斩断，将他的皮肉一点点的剥开，可是他愣是一句话都不肯说。就在我以为他要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死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一根发带，特别的旧，这根发带，一定对他很重要，上面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女人做的，于是，凭借着这根发带，我找到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死了，我很生气，她割断了自己的脖子，不过没关系，我把她的尸体带到那个人跟前，我把对他做的事，对着他的女人尸体又做了一遍。
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说了。
所以呢，我觉得，尸体还是很好用的。
刚才我很不高兴，那些人好像知道自己的尸体很有用，都没给自己留个全尸，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下的这一个。
我今天，想把这样的快乐，与在座众人一起分享，你们都上来，割一块这个人身上的肉带走，割完就能走。放心，如你们所见，这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并不会让你们背上人命官司，你们拿走后不管是丢在哪里，哪怕是喂狗都行。”
渊潼话音刚落，一名魔族商人便上前，接过侍从的刀，抓起摩柯的手便一刀斩下他的几根手指。
渊潼点点头，不但放了那名魔族，还给了他一块上品灵石。魔族商人激动不已，捧着灵石对着渊潼连连磕头道谢。
有了这个开头，陆续有不少人上前，很快人就走了大半，在场就只剩下了十几个人，这些人大部门都是人族，还有少数的魔族。
在边境做生意的，都是胆魄惊人的亡命之徒，他们倒不是害怕割肉分尸，只是担心自己这么做了，到时候万一渊漆那边秋后算账。而人族更是如此，本来自己就不是人族，除非特别贪图灵石，不然也都不愿轻易卷入其中。
“魔族殿下，我们是人族，是否可以不领取灵石直接离开？”其中一名人族商人大着胆子高喊着问道。
渊潼转头望向他，笑道：“不行，你不割，就是看不起我，冒犯了我，那我一生气，作出什么过激的事，也是合理的吧？”
祝颜卿知道渊潼的意思，摩柯在的这条密道既然是通向这里的，那这些人里面，哪怕是没有渊漆，也一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渊潼是想要逼出这个人。
渊潼此言一出，众人也知道不能再有侥幸心理，只好纷纷排着队上前。
祝颜卿被旁边的中年男子一把拉起，也排着队上前。他站在人群里，听着前方戏台上刺耳的割肉声，只觉得耳朵突突地响，冷汗阵阵留下，心口就像是被人牢牢拽住一般的难受。
这个矮矮胖胖的少年，平日里总是笑着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给自己讲着茶楼里听来的奇闻八卦，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去狼岐的厨房偷吃，和自己熟了之后会给自己去买街上的一些受人欢迎的点心和零嘴。
这样一个热忱可爱的魔族少年，最后死在了狭窄的暗道里，他满脸的血，他一身的伤，他死后却要被这样生生切成无数片，他，是为自己而死啊！
“轮到你了，快点！”
不知不觉间，祝颜卿已经走到了前面，黑甲卫递给他一把沾满了血肉的刀。祝颜卿看着那把刀，步步后退，惊得坐到在地，而后，视线一抬，他看到，那双圆圆的黑色眼睛，那是摩柯的眼睛。
破损残败的少年，被渊潼踩在脚下，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痛苦，是怎么样的痛苦，是从未体验过的绝望和悲怆。祝颜卿模糊了双眼，难以言明的汹涌情感从他的胸腔中涌出，他张开口，想要哀嚎，想要呼喊，想要冲到摩柯身边，却只能瘫软在地，张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魔皇殿下，我的弟弟从小就怕见血，我替他可好？”身后的中年人突然上前道。
渊潼看着眼前瘫软在地的青年，目光中露出不屑道：“可以，我是个仁慈的人。”
中年人闻言大喜，上前随意割了两块肉，领走了灵石之后就带着祝颜卿跑了出去。
“陛下，为何不强迫那人割肉？”一名明显是亲信的黑甲卫不解道。
“呵！”渊潼冷笑道，“暗道虽然被毁去大半痕迹，但是还是能明显发现有两个人奔跑的痕迹，眼前的人既然是一对兄弟，还是人族，那肯定就不是最后他们要保护的那个人。况且那对兄弟的哥哥腰间的那块玉佩来自人族最大的国家日月国的皇族，他们是有背景的皇商，自然也不可能帮助渊漆，毕竟，我们越乱，他们越高兴。”
“陛下英明。”黑甲卫行礼道。
渊潼看着下面还站着的几个人，示意黑甲卫凑近，低声道：“剩下的人里面，是人族的仔细辨别，是魔族的，即使割了肉，等下他们出去之后也尽数杀掉！”
“是！”黑甲卫低头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