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坍塌的走廊尽头，站着云汐在维度迷宫里，遇到的高中生小妹妹。
不过此时小妹妹身上的校服，却换成了一套病号服。她也在看向坍塌的手术室，眼中带着惊恐、迟疑。
而在和云汐视线相交的一瞬，小妹妹眼中滚出汹涌的泪水。她穿着不合脚的病号拖鞋，磕磕绊绊地跑过来。
“你、你也出来了！”
小妹妹手脚并用地爬过门口坍塌的墙壁，跑向云汐身边。
【……不对劲。】
云汐心中浮起隐约的危机感。
而谢医生也揽着云汐，微微侧身，挡开小妹妹的视线，低声问：
“你们认识？”
但此时小妹妹已经到跟前。她听到这话，也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径自跪到云汐身边，声音颤抖地道：
“我、我拿到0号手术刀了，我可以释放你们的身份……”
谢医生在她说出“手术刀”三个字时，立刻抓住她一只手腕，将她扯开。
但小妹妹毫不介意地，用另一只手从病号服下方，摸出来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谢医生当即手上加力，要将她甩开。
但小妹妹却直接将手术刀的刀柄倒过来，递向谢医生：
“给你。”
谢医生顿了一下。
“你用这个、割掉她的手术手环就可以了！”
小妹妹声音发颤地解释。
谢医生眉头微皱，略带迟疑地转手，准备接过来一看究竟。
【别。】
云汐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
她来不及开口了，索性直接抬手，扇在小妹妹手腕上，将手术刀打得脱手飞出去。
小妹妹眼中划过明显的慌乱，但她也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对着云汐扇过来的手腕，抓上去。
“——！”
谢医生反应过来，起脚一踹，正踢在对方的胸口，将她踢翻开半米多远。
同时，“叮”的一声。
手术刀弹落在地，随即化为一滩黑色污水。腐蚀的脓泡和黑烟不停冒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水直接将地板蚀穿！
谢医生心中微惊，再低头。
却见云汐左手腕上的病人手环，只是将将被对方摸了一下，此时却也融化成了一圈黑色的胶黏污渍，缓缓滴落。
而云汐脸色也更加惨白，嘴唇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眼中泛起泪光，明显在强忍不适。
“你……感觉怎么样？”
谢医生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然后他小心地顺着云汐的意思，将她半抱着坐起来。
云汐感觉……很怪异。
在经历过两次穿越维度之门，以及差点被赵主任绑上手术床的经历后，云汐明确地感受到——
她的某一部分认知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最明显地，是在返回D手术室后，她已经可以直接感受到“规则”的存在。
她怀疑，只要给她一定的适应时间，只要对这种感应能力稍加开发，她将再也不用去寻找具体的规章制度。
而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感觉”，直接从当前空间中读取规则。
然而，在病人手环被蚀毁的刹那间，她对规则的“感应”能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方位的……压抑。
似乎她的病人手环并不是被销毁了，而是以一种更加原始、更接近规则本质的方式，融入到了她的身躯和意识中。
“……你限制了我。”云汐声音低哑地道。
压抑感让她脑中又多了一丝昏沉。她看向小妹妹，很不解：
“为什么？”
小妹妹被一脚踢翻，后腰也狠狠的撞在一块断裂的石板尖上。
她艰难地抓着周围，爬起身。
**的血液从伤口滴落，周围的残垣、地面也立刻被腐蚀成了一滩滩污浊的粘液。
而小妹妹眼中充斥着泪光，沉默地对云汐摇了摇头。
“你……”
云汐刚要开口，却见在刚刚一番折腾后，小妹妹病号服的领口散开了。随着她的动作，病号服下，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一闪。
【项链。】
一个闪念之间，云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是“0号手术刀”。
这东西并不存在，只是小刘护士为了欺骗胖哥编出来的一个话术。
然而，刚刚小妹妹想要骗他们时，却用了相同的话术。
所以——
“是刘媛爱让你来的？”
云汐声音有些不稳地问。
谢医生扶着她的手也瞬间收紧，对来人的戒备更加重了一重。
但小妹妹也只是吃力地扶着残垣站着，声音哽咽地道：
“你、你不明白。”
此时，她脖子上的项链，从领口内滚出——
果然，是一串骷髅头项链。
云汐上一次见到这串项链，是在电梯间。
小刘护士献祭了她的小跟班——那个哥特妹，然后从她的骨灰中，把她的项链捡了出来。
“……你知道，上一个戴着你身上项链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云汐声音虚弱得有些发喘。
而小妹妹双手紧紧捂在胸口，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她痛苦得喘不上气。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注视着云汐，难过地点点头：
“……我知道的。”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她腰后伤口的脓血，将下半身的病号服都染红了。
污血在她脚边淌了一地。
**的规则，从污血的边缘，扩散、蔓延。
四周残垣断壁的表面，开始生出血肉和筋膜。黑色的脉络在筋膜之间凸起，一只又一只的**手掌，从下面，撑开筋膜。
仿佛一具具腐尸，从黑暗的污秽中被唤醒。
缠着绷带的巡回护士们，一个接一个，撕开筋膜，用僵硬扭曲的姿势，从地下爬上来。
而召唤它们的，眼前的小妹妹。
此时，她腰后的创口上，断裂的血管像触须般伸出来，沿着她的身躯爬行、蠕动。
周围的黑色脉络，也都爬向她脚下。
而在她脚下的污血中，她的血管和**的黑色脉络，相互驳接、融合。
刹那间，整个空间表面的血肉筋膜，都成了她身上血衣的延伸。
而空间中的所有规则，也都接受了她意识的调度。
此刻的她，以一种更接近本质的方式，和规则本身结合在了一起。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云汐也忽然想起来，45号黏菌的培养日志上的一段描述：
【……它已长入了这个规则系统内，和这片地下区域的时空融为一体……】
【……我们将会一起，变成这个医院的一部分……】
不过，按照日志的记载，45号黏菌的培养员在选择和黏菌规则融合后，最终是被黏菌完全吞噬了。
但眼前的人，明显还保持着清醒的独立意识。
云汐并没有开口再追问，但对方却主动开口，为某些人辩护起来：
“薇薇姐姐是、好人，刘护士也是。”
小妹妹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些执拗。
此时云汐正顺着谢医生力道，一边站起身，一边向着后方尝试稍作退让。
对方的前半句话，云汐还没反应过来，但后半句却直接把她气笑了。
云汐开口要反驳，却被一阵涌上来的呛咳打断。
以云汐目前的情况，实在很再难和谁展开什么长篇大论。
但小妹妹却很坚持：
“你、你不知道。”
她声音发翁，看着云汐，认认真真地道：
“我本来只是蹭到电梯间里面的，和她们都不认识。但那时候，挤进去的人太多了，不可能全部挤上电梯。有、有人还想直接把我推出去。
“要不是刘护士让我走，要不是薇薇姐姐把她的位置让给我……我、我已经死了。”
说着，小妹妹眼中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她脚下的污血中，溅出一圈圈腐蚀的涟漪：
“没有人、没有人愿意帮我，只有她们。”
她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过云汐把当时电梯间的情形，在心中盘过一遍，也基本想明白了：
那时候，大厅触腕暴走，小刘护士一伙人把持了电梯间。而挤入电梯间的人已经超员了，不可能全部上去。
小刘护士可以决定哪些人能上电梯，哪些不能。
而在权衡之后，小刘护士让其他同伙先走，只让她唯一信得过的哥特妹——也就是小妹妹口中的薇薇姐姐——留下来当帮手，在电梯间一起设计埋伏他们。
如此一来，电梯又有了一个员额的空缺。
像小刘护士这种人，一定会把所有机会利用到最大化的。
而她最后挑中了高中生小妹妹，把员额给她，就是看中她的弱小，便于掌控。
结果也正如小刘护士算计的，一个顺水人情的笼络手段，却被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当成了一份纯然的善意，给铭记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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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