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汐所在位置,正对着的一片肉林里,肉管表面爬满了粗大的黑色经络。
膨大的肉囊内,原本半透明的粘液,也成了一片血色。
而异变正在向周围快速扩散。
很明显,某种致命的规则被触发了,云汐敢再往回走,就是一个死。
“咳咳咳咳咳——”
她的胸中也越来越痛,血在不停的进入肺部,呛咳一度停不下来。
背后讲经台,传来的极度邪恶的侵蚀和压迫感,正在逐渐加剧。
停在这里,要不了多久也会死。
这是真正的绝境。
【必须警告谢医生。】
云汐好不容易压住呛咳,颤抖的摸着自己的所有衣服口袋。
她记得,兜里是揣着签字笔和空白的处方签的。但经过一路摸爬滚打,兜里的纸早烂成了渣、签字笔也只剩碎片了。
她身上唯一能用的东西,就只有手里的小锤子,和一本《夜行诫书》。
此时被烧得只剩空壳的书,封面都压得有些变形了。
云汐本来不想把它带在身上的,但现在……也行吧!
“咳咳咳咳咳咳。”
云汐准备就将就着,用自己血在上面写字,警告谢医生不要过来。
然后把书和小锤子,一起打包远远扔出去。
【倒也不算白死。】
云汐想着,左手按着胸口,忍着疼,压着呛咳,右手打开《夜行诫书》,正要去沾血。
但陡然间,一个闪念击中她——那片肉林,是一个圆弧形的带状。
“圆弧……咳咳咳……”
云汐一手翻到书的最后一页,对照着圆环形状的图案,抬头。
“……咳咳……咳咳咳咳……”
剧痛和呛咳,让云汐眼中蓄满了生理性的眼泪。她艰难的来回抬头低头,转动手中的图案,寻找角度。
终于,她发现了。
从穹顶上垂下来的肉管子,在空中交错穿插,组成复杂的三维结构。而这个三维结构在二维平面上的投影,和环形图案中的一个片段是完、全、吻、合的。
所以,这个环形图案,是一张特殊的“地图”。
云汐隐约感到,在她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而同时,通过理解这张地图,她也更进一步的领悟了当前空间的运转机制:
上方肉管的排布,应该和墙内的甬道结构,存在一一对应。
当墙内的不同区域出现“异常”时,与之对应的那一片肉管末端“孕育”的剥皮怪物就会激活,并离开高台,通过肉墙,进入对应的甬道,清理掉异常。
“咳咳咳咳……”
云汐勉力抬头,搜寻片刻,看到肉林中,和自己刚刚爬出来的甬道,对应的区域上,果然有一些略瘪的肉囊。
它们之前应该是空的,现在正重新膨大起来,里面正在孕育新的剥皮怪物。
所以,被激活的剥皮怪物,在完成“维护任务”后,应该会直接被甬道吸收。
然后又通过肉管,重新孕育出来。
肉墙负责吸收“□□养分”,剥皮怪物则负责维持秩序。
这是一套自洽的系统。
也是这里的运行逻辑。
再结合进入后,当前空间带给她的神圣感,云汐彻底想明白了:
这是一个祭祀场。
“咳咳咳!!”
胸口在越来越痛,但同时云汐也清晰的感受到,随着她把当前空间的运作“理解”得越清楚,她的认知,正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再抬头,云汐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直接看穿眼前的“维度”,看到肉墙里甬道的结构!
她眼前残尸和血肉铸成的“厚墙”,只是其中一小截。
实际上,肉墙应该是一个完整的环形结构,内部通过甬道进行收束和维护。而这个完整的、环形的三维甬道的投影,对应着她手中地图的外缘。
云汐低头。
此时这个环形的图案,在她眼中明确的分成了“外圈”和“内圈”。
而“外圈”部分的线条,在云汐眼中,变成了微微发光的暗红色。而“内圈”则是浅淡的灰黑色。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呛咳。
这一次,云汐觉得自己都快要把肺叶咳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胸中的剧痛越来越逼近极限!
下一瞬,她的胸腔说不定会直接爆开的。
【必须立刻,找到出路。】
云汐脑中死死咬着这个念头。
既然有地图,就一定有方法。
云汐顶着眼泪模糊的视线,用手在环形图案上,沿着那些线条的走势,寻找。
但她立刻发现,环形图案中,红色的“外圈”和灰色的“内圈”,并不相互连接。
看起来,这个充当祭祀场的“外圈”,是一个封闭运行的独立系统。
【……没有出路吗?】
云汐心中隐约升起一股绝望,但下一瞬,一个念头又忽然在她心中升起。
【不。】
被“组织重建术”改造出来的“□□养分”,堆砌成肉墙,就是一种祭品。
而她身后“讲经台”,就应该是执掌祭祀、引导献祭的地方。
在现实当中,摆上的祭品,都会指向供奉的对象。
而她身后的讲经台,又在指向什么地方呢?
“咳咳咳——!!”
当这个念头升起时,云汐看到环形地图上,外圈的红色也黯淡下去,地图上,就只有一个小点,还是红色。这就是……
讲经台。
她懂了。
讲经台是一扇“门”。
一个连通“外圈”和“内圈”的桥梁。
而根据她过去的经验,想要进入“不存在”的道路,需要拿着真实的“地图”,并且自身也充分“相信”地图的真实性。
现在,她已经符合条件了。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让云汐眼前模糊成一片。血块大口大口被她直接咳出来。而她浑身乏力地,勉强抓起《夜行诫书》,一手攀着讲经台边缘,把自己拉起身。
覆盖讲经台的**肉膜和凸起的脉络,在她抓上去的一瞬间,全部退开。
但云汐已经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了。
她压着胸中即将爆裂的剧痛,看了一眼手中的环形地图,然后看向讲经台的台案。
台案上,还是同一段,透露着邪恶、狰狞、血腥、暴戾气息的图纹。
但此刻,在云汐的眼中,这段图纹显得是如此的圣洁!
亿万的哀嚎和惨叫在云汐的耳中响起,但此刻,这些声音都是如此的悦耳,又充满了奉献自身的极度欢愉!
而在唱诗般的哀嚎和惨叫的称颂中,云汐也看懂了图纹。
她开口,用一种怪诞的、拗口的、不似人类的发音器官能发出来的声音,念出了图纹中的文字。
她说——
【我们奉上终将腐朽的□□,呼唤祂永恒的注视。】
云汐看到圣洁的光,从图纹中升起,将所有维度照亮。
随即周围一切,都化作一片白茫。
时空好像失去了意义。
前后、上下、左右,已经不再有任何区别。
而云汐知道,“门”已经开了。
她向前,迈出一步,感觉自己好像是踩在了一个很坚实的地方。于是她很放心地,把后一只脚也踏上去。
但顷刻间——
周围的白茫,仿佛逆飞的雨点一般,向上蒸腾。
云汐身上所有的血渍、污垢,也都化作了灰烬,跟随着周围的白色雨点,一起向上腾去。
一瞬间,云汐只感觉自己似乎也要跟着一起腾飞。
这感觉十分美妙!
她似乎就要跟随着周围一切,虚化在维度之间。
不再有任何实体,也不再有任何痛苦。
但云汐的意识中,却有一个非常小的声音,在对她私语地喃呢着什么。
云汐皱眉,犹豫片刻,到底选择倾听。
然后她听到了,那是她最后的理智,正在疯狂的嘶吼着,提醒她——
【低头!!快低头!!!】
于是云汐低下头。
她看到一个红色的小点。
刹那间,云汐像是被猛地向下一扯,继而她已经散开成维度尘埃的□□和灵魂,猛地向着红点中一坠!
云汐踉跄两步,然后勉强稳住身形。
她恍惚了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正心跳如鼓、气喘如牛!
“呼……呼……这、是……”
云汐大口喘气,感觉像是在灵魂正在重新适应□□。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刚,她用讲经台上的图纹,打开了维度之门。用环形地图作为指引,完成了一次维度跨越。
云汐无法切确的知道,跨越维度的具体原理。
但在经历过维度的“虚化”和“重组”——也就是个体维度的“重置”后——她的身体明显发生了某种变化。
至少,她现在胸口已经不再痛了。
之前受的伤,此时都已经不在流血。手臂上的“皮外伤”依然皮肉翻飞着,但上面的血渍却已经被清理干净,可以清楚看到皮下的脂肪、筋膜、肌肉,各种组织。
伤口虽然看着很狰狞,但摸上去却一点也不痛。
“……好怪。”
云汐咂咂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反正她现在能蹦能跳能喘气,身体上的异常,可以先抛到一边。
云汐抬头,打量起四周。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她现在已经进入到“内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