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11亢奋起来，“我已经感知到异常能量波动了，我们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方停云收起通讯玉牌，往人流里看去。
迷蒙雾气里，迎面走来的几个修士步履一致，身高长相都没什么出入，如同复制粘贴般和谐。
方停云揉了揉蹲得发酸的腿，终于加入上山的队伍，边走边问11：“你说的人在哪？”
11指挥她：“往左边来些。”
方停云依言照办，往左边挪了挪。
左边的弟子投来疑惑的眼神。
11又道：“嘶……往右边来点。”
方停云听它的话，往右边靠了靠。
右边的弟子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反复几个来回，在几个弟子聚在一起偷偷讨论她是不是感官不协调时，方停云终于忍不了了：
“到底是哪边？”
11刚要安抚她，有人从方停云身后撞了上来，撞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流年不利啊。
她扭头回身，刚要向撞到自己的人发出质问，11在她脑子里大喊：“是他，就是他！”
刚刚被她那么一说还心虚的要死的11，现在又激动起来了。
激动程度堪比她内门考核赢下了一比一百的赔率，赚得盆满钵满。
方停云知道，11说的‘他’就是窃道者。
方停云揉着自己的肩膀抬头去看——
来人一身板板正正的外门弟子服，长得浓眉大眼，此时正一脸倨傲地看着她。
方停云怒从心头起，撞人还有理了是吧？
撞她的人还没开口，旁边的一个小胖子先跳脚了：“你谁啊你？敢拦我陆哥的路？真是不长眼。”
方停云视线下移，终于看见了说话的人。
圆滚滚的，像个水桶。
“陆通，不准无礼。”罪魁祸首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这位师妹，我前些日子刚筑基，力道有些控制不住，没伤了你吧？”
什么筑基？
谁问他了？
方停云觉得眼前这个人态度改变之快犹如精神分裂，前一秒还恨不得用鼻孔看她，下一秒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但整个人还是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11提醒她：“宿主，注意你的态度，我们要先想办法接近他，才能找到他的弱点一举击败他！”
闻言，方停云忍住想出手教育他的冲动，艰难地抿出一点笑意来：“师兄说笑了，是我走得太慢了。”
快快快！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见她态度好，这位姓陆的师兄脸上不免露出几分笑意：“我看师妹要上山，想来应该也是去报名内门考核的弟子，若是不嫌弃，不妨与我们一起走吧？”
11：“答应他，答应他！”
到底在激动什么？！
先前那个叫陆通的弟子见她没第一时间回答，哼了一声：“我们陆哥能邀请你一起走是你的荣幸，你要是知道陆哥的大名，保管能激动地跳起来。”
那姓陆的师兄深以为然，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停云咬紧牙关，假笑着点了点头。
*
细雨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山道上本身就长满了青苔，现在走起来更加湿滑。
方停云看着脚下走得专心致志，旁边的人开口了：“我看师妹并不眼熟，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吗？”
方停云摇摇头，但也不愿意跟他说太多，只含糊道：“我只是不爱出门而已，对宗门里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
“难怪师妹不认识我。”他话说一半，突然开始矜持起来。
等他下文的方停云迟迟没等来后半句话，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所以他是谁啊？
陆通歪嘴一笑：“你居然不认识我们陆哥，他就是最近论坛上备受瞩目的黑马选手——陆星渊！”
谁？
不认识。
11提醒她：“宿主，这就是之前论坛上那个……和你齐名的废柴选手。”
看她一脸茫然，陆星渊轻笑一声：“师妹果然跟那些女子都不一样，旁人听到我的名字，总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相比于她们，我还是更喜欢师妹这样的性格。在师妹身边，我总感觉到格外轻松。”
方停云：“……可是我们好像才刚刚认识吧，师兄？”
陆星渊赞许地看她一眼：“师妹不必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不比她们差！”
陆通秉持着决不让陆星渊的话掉在地上的原则：“陆哥你这么优秀，她们爱慕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方停云：……
这人捧哏来的吧？
她觉得跟这两个人并排走简直是对自己耳朵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恰好前面的山道突然变窄，只能容得下人排成长队，一个一个通过。
方停云往旁边侧了一下，自觉让出位置，打算走在最后，用自己的方式孤立那两个无比呱噪的人。
陆通也往旁边侧了一下，身为陆星渊的忠实狗腿子，用炙热的目光暗示陆星渊先走一步。
陆星渊对他二人的反应很是受用，理了理衣袍，昂着头走在最前面。
这下更像大公鸡了。
陆通紧随其后，方停云离他们两个有段距离，远远地把他们甩在身前。
她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眨了眨眼。
有了！
11和她朝夕相处这么久，见方停云静悄悄的就知道她又要作妖了。
“宿主，你在想什么？你可别……”
方停云没理会它，快走几步来到陆通后面。
这小跟班走路一晃一晃的，像只小鸭子。
方停云瞅准时机，快准狠地一脚踩下去。
陆通的鞋跟被踩掉，身体往前倒，而他自己在空中胡乱挥舞几下，保持不了平衡，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最前面陆星渊的裤子。
“刺啦”一声，“扑通”一下。
陆星渊沉默地回头看来，他的裤子被撕裂，半截被陆通抓在手里，半截随风飘扬。
凌乱而又奔放，实在有些不雅观。
陆通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捂着屁股直叫唤。
11扶额苦笑。
它就知道，宿主不会吃任何一个哑巴亏的。
*
陆星渊穿好裤子后，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和陆通换了位置。
现在是陆通在前，陆星渊在中间，方停云走在后面。
见他们两个走得小心翼翼，方停云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还没完呢。
她故技重施，走到陆星渊身后，再一次伸出了命运之脚。
前面的陆星渊只感觉一股诡异的力量攫住了他的脚，然后天旋地转，他美美地躺在路上，躺得很安详。
他的视线从一碧如洗的天空移开，见到方停云一脸惊讶的表情，她身后探出一列好奇的弟子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通讯玉牌，对他进行围观。
他眼睛往上看，陆通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很远了，压根没察觉到自己敬爱的陆哥丢了个大脸。
方停云“呀”了一声，很贴心地询问他：“师兄，你没事吧？”
11眼尖地看到方停云眼尾勾起愉悦的弧度。
它嫌弃地看向地上的陆星渊：你说你惹她干嘛！
陆星渊故作坚强：“……我没事，只是突然感知到灵气变化，一时间心潮澎湃，有所感悟，让师妹见笑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方停云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那还请师兄赶快起来吧，后面的人还急着赶路呢。”
陆星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狼狈地追上前头陆通的脚步。
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条路能走得如此漫长。
*
飘渺宗由内门和外门组成，平日里外门弟子衣食住行包括修炼都在山腰和山脚下，而内门弟子统一住在烟波浩渺的山顶上，出行都是御物而行或乘坐飞舟，烨然若神人也。
一般情况下，外门弟子是不被允许通过登天梯进入内门的。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一年一度的内门考核报名的日子，登天梯也算是考核的一部分——
用来筛选那些懒得要死，混吃等死的外门弟子。
他们此时就沿着登天梯向山顶上的内门走去，走着走着，狭窄的山道豁然开朗。
方停云已经能看见平整的山顶，山顶上错落着宏伟壮观，气势磅礴的殿宇，中央广场的地面由玉石铺就，众多的外门弟子站在上面也丝毫不局促，反而显得愈发开阔。
“到了陆哥，”小胖子陆通踏上山顶，叽叽喳喳的，“这里就是内门啊？这么大！这么亮！连房顶都是金灿灿的！”
“陆哥，天上飞的那些就是内门弟子吗？”陆通抓着他的手臂，摇晃起来，“以后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想去哪就去哪吗？”
总算到了。
陆星渊站上广场，看到天上飞剑，琼楼玉宇，整个人突然容光焕发，好像见到了囊中之物，弯了一路的腰终于又直起来了。
他笑笑，不着痕迹地拂开陆通抓着他的手：“那是自然，等进了内门，别说御剑而行，内门数不胜数的资源都可以供我们取用，灵器仙丹也不在话下。”
方停云已经在往旁边挪，试图悄无声息地远离他们两个。
远点，再远点。
11劝她：“何必走那么远？反正总要接近他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方停云：“退一步越想越气!上哪找来的两个奇葩？我和他们靠那么近做什么？反正都是要死，找个机会一剑捅死岂不痛快？”
陆星渊痛快了，她也痛快，何乐而不为？
11问她：“你捅得死他吗？”
方停云不可置信：“这是什么话？这个世界上还有捅不死的人？”
说完这句话，方停云抬眼向陆星渊看去。
云销雨霁，旭日初升，在陆星渊周身镀上一层流转的金色光华。
“看到了吧？”11说，“那叫天道气运，不消减他周身天道气运的情况下，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杀不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