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艾琳

伊芙感到四周的空气像被烧红的金属般炙烤,她的鼻息里充斥着一种沉重的闷热感,毛孔分泌出的汗水像无声的呜咽,滑过她的脸颊。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试图挪动,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绞紧,无法挣脱。

耳边传来的喘息带着黏腻的湿气,贴着她的肌肤游弋,她的耳廓、脖颈、锁骨,都被那灼热的触感侵占。

压迫更近一步,耳畔的呼吸粗重,像一道灼人的热流打在她的肌肤上,纷乱不已。

她的身子愈发燥热,像是被融化成柔软的蜡液,任由这股力量肆意揉捏,当那层无形的重压终于崩裂,封住的眼皮顷刻滑开,一片迷雾中透出湿润的紫光,伊芙的瞳仁木然地对焦,再度对焦——朦胧的视野里,一道火红的剪影渐渐成形。

心跳像一脚一脚被踩在了胸腔之上,眩晕和心悸裹挟着混乱的知觉。

奥古斯俯身靠近她,胸膛的炙热几乎将空气都点燃,那双平日冰冷的蓝眸,此刻燃起了深沉的红光,如一簇暗红的火焰在幽深处熊熊燃烧。

伊芙看着他,瞥见嘴角那抹极浅的弧度,动作愈发猛烈的身体与她紧贴如一,额头的汗顺着眉骨滑落,渗进了她的肌肤。

他俯下头,舔舐她的手臂、腿侧,最后辗转在脚边,用力攫取属于她的一切,他的手指与她的交缠得几乎要刻进血肉。

“伊芙……我的伊芙……”

他的声音低哑缠绵,如同野兽临死前最后的呼喊。

“宝贝,你好甜……每一寸都像为我准备的甘露……”

“夫人,请让我葬身在这片甜美里吧……”

——啪。

“夫人,夫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击穿了黑暗。

伊芙猛然从梦中挣脱,一阵抽离般坐了起来,她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濡满了冷汗。

四周依旧是熟悉得近乎冰冷的灰金色,空气中漫布着寒流的味道,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乔西身上,后者的眼眶微红,一脸不知所措却满含担忧。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乔西颤巍巍道。

伊芙没有回应,她静坐片刻后恢复神智,抬手按住额头,满脸不可置信。

艹!

草草草!

伊芙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你怎么饥渴到做那种梦了!

这太离谱了。

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做春-梦,而且她前几天压根没做过梦。

是床太舒服了?

酒足饭饱之后连精神都开始放肆了?

还是昨天奥古斯不知怎么戳中了她的某种癖好,让她饱暖思……

嗯?

话说,她是怎么回来的?

伊芙回忆了下,昨晚,奥古斯吃了她做的晚餐,但只吃了一个三明治就不吃了,剩下的菜她不想浪费,干脆自己解决了,她在厨房翻出一瓶红酒,看起来不错,干脆开了一瓶,权作饮料随菜下肚,但那酒不知是什么年份什么葡萄酿的,让酒量极佳的她才喝了半瓶就头晕眼花了。

断片?

不存在的,她从来不会。

但她喝多了脾气确实差点儿,嘴巴尤其收不住,话比平时更碎,惹人烦。

回忆零零散散的,记得奥古斯突然问她是不是以前生活困难,于是她开始对着他哔哔哔了一长段。

——“困难?哈哈哈哈,天啊!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好吧,虽然后来确实穷得脱了皮,但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哦,我其实是有钱人家小姐!我父母最后给了我一笔巨款就消失了——不对,不能算消失,是我跑了。我厌恶那个家,放任自己当他们死了。”

随后,她的话像脱缰野马般彻底奔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奥古斯!唉,你这样不行,笑一个吧,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好有魅力!来,给姐笑一个。”

“天啊!奥古斯,你这张脸怎么长得?整过容吗?用了魔法还是某种秘药?”

“这头发是天生的吧?呃,你会不会脱发啊?”

“你身材超赞,赌五毛你有八块腹肌,我能不能摸一摸?”

“奥——古——斯!老公~腿好酸啊,我不想走路了。你背我吧,你弯一下你那尊贵的腰,勉为其难让我爬上去吧,我好累,这房子也太大了——”

……

回忆结束。

十有**,是那么回来的。

伊芙揉了揉还有些晕眩的头,毫发无伤,看来不是像垃圾一样被那男人拖回来的。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整个人扑倒在被子里,脸贴紧床面,死命地挖床。

乔西一见她这模样,立刻慌了神,“夫人,您别这样,我、我这就去找人——”

“站住!”伊芙猛地坐起,伸手一挡,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不用,乔西,别去叫任何人,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随着她一声急吼,乔西立刻僵在原地,脚也不敢乱动,只能呆呆望着她,满面愁容。

伊芙定了定心神,深吐几口气,斜睨一眼暗门,压低嗓音探问,“昨晚,是奥古斯带我回来的?”

乔西点点头,随之压低音量,“是,大公亲自抱您回来的,说您喝了酒,有些不适,要我好好照看。”

“……”

抱回来的,不是背?

好吧,看起来昨晚说的那些疯话,他确实没放在心上。

也是,那男人怎么可能会屈尊背她,这种画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她轻咳了一声,问得小心翼翼,“他现在在哪?”

乔西眨眨眼,想了片刻才开口,“大公一早就和雷蒙德骑士他们去巡查领地了,下午才会回来。”

听闻此言,伊芙松了一口气。

不用一睁眼就见到奥古斯,这让她的羞耻感堪堪捡回了一丝,不然只怕她已经恨不得把脸撕下来,双手送上。

乔西迟疑着问,“夫人,要服侍您起床吗?”

窗外天已大亮,她没理由继续赖床,只得点头,“先帮我准备热水吧,今天有什么安排?”

对于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有一点觉悟的——作为大公夫人,躺平是奢望,任务得好好履行。

“待您洗漱完毕后,侍女长会来为您更衣。”

“???”

伊芙一脸困惑,“更衣?干什么?”

乔西微微低下头,腼腆道,“夫人身为领地的女主人,现在的衣饰太过简单,不适合您的尊贵身份呀。”

伊芙听懂了,她倒是无所谓,衣服只是衣服罢了。

-

洗了个舒服的早晨澡,残留的酒味也尽数散去,伊芙穿上白色长裙,走到梳妆台前,任乔西在身后整理着她散乱的发丝。

这时,房门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阿尔弗雷德推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士,身着黑色长裙,发髻束整,双手优雅交叠于前。

接着两名年轻侍女跟随其后,端着长盘,上面堆放着衣物、化妆品和几件珠宝。

“日安,夫人。”阿尔弗雷德微微颔首,“昨晚休息得可好?”

伊芙侧目而笑,“日安,阿尔弗雷德。这位是?”

阿尔弗雷德介绍说,“夫人,这位是府上的侍女长艾琳,有关夫人的一切需求,都将由她来亲自安排。”

伊芙打量了艾琳片刻。

乔西的上司,算拥有实权的人物,看这架势,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但能在大公府任职,显然是奥古斯信任的人。

伊芙微微倾首,“初次见面,侍女长,我可以直接叫您艾琳吗?”

艾琳行了个恭敬的屈膝礼,语气平稳,“谨遵您的意愿,夫人。那么,请容许我现在为您更衣。”

伊芙哏了下,看对方近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行为,说不出话来,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了。

房间内,很快只剩下她与艾琳。

那一袭复古轻奢的欧式长裙被艾琳从盘子里捡起,平整铺展在床上,接着是衬裙、束身胸衣……

伊芙盯着那如某种刑具般的连体衣,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她意识到这就是这里所谓的胸-罩,可这种设计未免太匪夷所思,她在现代都不尝试,更别说要穿上身——这居然是专给人穿的东西?

另外,她更习惯裤子,行动轻便,随时能跑能跳。

深吸一口气,她试着找回属于自己的主权,“艾琳,有没有再简单一点的衣服?比如裤子?”

艾琳俯低眸子,眉头微微一拢,“夫人,这是您的晨礼装——符合卡佩特主母应有的体面。裤装为男士所用,夫人不可如此僭越。”

“……哦。”伊芙一时语塞,嘴角一僵,换了个角度试图挣扎,“那么——紧身胸衣呢,能不能省了?太勒人了,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不在意防不防走光的问题了,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这里的文化貌似根本无暇顾及那部分,而布料也不至于薄到让她心存芥蒂。

然而艾琳却毫不动摇,“夫人,完美的仪态需要适宜约束。科尔塞会让您保持挺拔的姿态,这是贵族的基本修养,也最能体现您的尊贵。”

阿尔弗雷德早已告诫过她,这位新夫人有些离经叛道,可即便如此,贵族的规矩绝无妥协可能;家族的衰败不是舍弃修养的理由,就连寻常的平民姑娘都知仪容之讲究。

随性而为,毫不顾及规则,简直不可理喻!

艾琳越想越气,这种姿态已攸关大公颜面的端正,甚至关系到整个府邸的尊严。

而她,决意在此纠正这夫人荒唐的肆意行径。

可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伊芙忽然一声拖长的冷嘶,弓腰捧住小腹,一副难捱的模样。

“夫、夫人?”艾琳手中的衣饰顿了一下,“您是不是哪里不妥?”

“没什么……”伊芙揉着肚子摆手,语气断续,“可能昨晚吃多有些积食,胃还难受着呢。这要勒它一下……嘶,谁知道会不会让事儿更严重?”

她嘴上说着,余光却不断瞥向艾琳。

而后者显然不知情,脸上流露出疑虑。

究竟要不要破例?

科尔塞是贵族女性的标志,身份的象征,可若积食作祟……

一个淑女竟然不顾形象,放纵自己到引发积食……这未免也太放肆了!

可一旦出事……责任谁敢担?

“既然如此。”艾琳沉吟一瞬,似已在衡量风险,“夫人今天没有安排会见,在府中便不穿了,但礼裙……规矩还是规矩!”

“哎呀——真是……艾琳!”伊芙听了差点笑场,又怕被对方察觉到,她忙低下头,装作无力地用手拢住嘴巴。

在艾琳近乎苛刻的监督下,伊芙终于套上了那身长裙。

虽说少了胸衣的压迫,她仍觉得自己像背着整座城堡在钢丝上摇摇晃晃。

这时期的胸衣,还未进化成维多利亚时代那种极致造物,常被称作“科尔塞”,用于塑造上身从挺拔到夸张的各种轮廓。精致的科尔塞是贵族女性必备的奢侈品,象征着地位与修养,也是整个阶层的集体审美——绷直纤细的腰身,呈圆锥型的上身轮廓。

胸要够高够挺,高耸的胸部是青春、贞洁和美的象征,通过收紧躯干,创造胸部之下的纤细感。

然而伊芙觉得这设计简直鸡肋,此时穿不穿科尔塞已经无关紧要,衬裙不宽松,上身紧得让她这瘦小的身躯硬生生挤出惊人的乳-沟,她整个人直挺挺站着,甚至怀疑时间久了会不会把血管压爆,或者胸部增生肿块。

不过她也庆幸,至少在北部,不用穿首都那种夸张的裙撑Lolita长裙,否则就不是压迫,而是窒息了。

接下来是梳头。

伊芙不明白头发为什么要来回梳那么多次,乔西随便处理一下就很不错了。

然而,艾琳的手似乎更有魔力,她对完美的追求近乎偏执,每一根发丝都必须规规矩矩地整到她指定的位置。

伊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是挺美的,宛如一个雍容气派却虚浮摆谱的好莱坞女星,几乎下一秒就可以去给香奈儿充作花瓶。

完成这一连串考验后,早餐又被端了进来。

昨天的宵夜还像个恶作剧一样缠着她的胃,这会儿看着摆得满满的一桌食物,胃口全无,只捞起勺子舀了旁边的一碗汤尝尝。

不出片刻,她听到艾琳的刻板声音响起,“夫人,用餐时请勿发出声响,汤勺拿起放下的动作应轻缓……”

伊芙嘴里还含着汤,被这话刺得实在忍无可忍,眼角不自觉抽了抽,“艾琳,我吃饭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盯着我?我会紧张到连吞咽都困难。”

艾琳回答,“这是我的职责,夫人。”

“你的职责是照顾主人的日常,对吧?”伊芙咽下食物,放下汤勺直视她,“那你认为,是遵守礼仪重要,还是让主人吃饱、保持心情愉悦更重要?”

艾琳愣了一下,她从未对这些规矩的根源举一反三地思考过,脑海中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伊芙语气放柔了些,“有外人在场时,我必定努力维持礼仪,不给大公府和大公阁下丢脸,但像现在这种惬意自在的时刻,在只有自己人时,亲爱的艾琳,我是不是可以稍稍放松一点呢?”

她眨眨眼,一双微亮的眸望着艾琳,“我发誓,不会做出任何有违礼数的事情。但偶尔汤勺发出一点声音,或者走路稍微快一些,就当没看见,好吗?”

艾琳有些动摇了,尤其伊芙不按常理出牌,又直率得近乎“无赖”的模样,让她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无措。

她低头沉默许久,终于说,“……我会适当放宽要求,夫人。”

听到这话,伊芙笑了,“谢谢你,艾琳,你可真是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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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在西幻界作死
连载中疯人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