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伯领着夏芃芃往棚里走，指着地面：“你看我这地面，是用的三合土，特意朝那边的浅沟斜着铺，脏水顺着沟就流到棚外的粪坑了，每天扫一遍、冲一下，干净得很。”他踩了踩地面，又结实又平整。
确实比自家泥地好太多，夏芃芃蹲下身，摸了摸三合土地面，又看了看那条浅沟，暗暗记在心里。
“再看看这窗。”王大伯指了指两边的木格窗，“天热推开通风，天冷糊层油纸就可以挡风，加上屋顶的天窗，这样以来，光线也足，空气也流通，牛不容易生病。”
走到存放草料的地方，王大伯用木头打了一个草料架子，草料架离地面有半尺高，晒干的牧草码得整整齐齐，架子旁边还搭了一个小棚子挡雨。
“把草料放架子上，不容易潮也不会踩脏，棚子可以挡雨，存放时间也长。”王大伯说着，又指向一旁的青石长槽，“这水槽是找石匠凿的，槽底往孔那边斜点，清扫的时候把木塞子拔掉，脏水就直接流出去了，刷起来也省事。”
夏芃芃凑过去看，青石槽打磨得很光滑，比自家水槽好多了。她又向王大伯问了窗的尺寸、三合土的配比，还有干草多久换一次合适，王大伯都耐心解答了，临走前还塞给她一把晒干的草
“这是什么？”夏芃芃看着手里的干草，很是疑惑。
“这是晒干的苜蓿草，掺在干草里喂，牛吃了长肉，比只喂一种草料强。”
夏芃芃捧着草料，心里的改造牛棚的想法，也渐渐明朗起来。
跟王伯伯道完谢后，夏芃芃往外走时，脚步都轻松了不少，透着些踏实。不过，她还并不打算回家，她准备再去镇上养牛大亨牛大力家看看。
王伯伯的方法很好，可那毕竟也只是自家养几头牛的经验，要是想把牧场办得更好更棒，必须得去牛大力家牛场看看，学一学有钱人的经验才行。
那牛大力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养牛大亨，听说手里有两百多头牛，前几年靠着老爷子留下一百头牛赚了大钱，在县里也安置了宅子，但养牛的地方肯定还在老家，听说现在都雇了人打理，规模比以前更大大。
“有句老话说的好，来都来了，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多学点经验总是好的。”夏芃芃打定主意后，转身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
听爹以前说过，牛家以前就在东边的山脚下，顺着这条路走，应该不会错。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牛大力家的牛场，不是零零散散的牛棚，而是一个巨大的连成一片的牛棚，在草原上格外扎眼。跟村里的木头棚子不一样，夏芃芃被震撼住了。
这牛棚的墙是砖砌的，屋顶铺着厚厚的瓦片，足足好几间连在一块，比村里的祠堂还要像模像样，牛棚外面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写着“大力牛场”四个大字，真是好不气派啊。不过这也确实像牛大力爱出风头的风格。
夏芃芃走到门口刚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两名守卫拦住了，两人腰上还别着短棍：“这位姑娘，请问您是？”
“两位大哥，我是住在西边的夏家，想进去看看，麻烦让我进去呗。”夏芃芃笑眯眯解释。
“真是不好意思，咱这牧场不随便进，要么是县里来的贵客，要么是牛老板的家人，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想进去看看而已，您就通融通融吧！”
“不好意思姑娘，规矩就是规矩，我们哥俩也不能坏了规矩，姑娘还是请回吧！”
夏芃芃见行不通，只能默默转身离开。
她边走边回头看，“早该想到的，牛大力家现如今是远近闻名养牛大户，生意也越做越大，肯定会管得严，怎么可能会像王大伯家那样让旁人随意进出。”
夏芃芃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好不容易走了这么远，就这么白跑一趟，结果什么收获都没有，心里怪难受的。
她悄悄绕开门口的守卫，顺着牧场的围墙往后走，果然如她所料，后面没有人守，只有一堵堵比人还高的围墙，但这样的话，她也看不见里面。
正发愁时，她突然瞥见了围墙根堆着的干草垛，像一把梯子一样堆起来，刚好挨着墙根。草垛上面就是窗户。
夏芃芃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赶紧脚踩着草垛一步一步往上爬，她爬得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大了引人注意，好不容易才爬到草垛顶上蹲了下来。
顺着窗户往里望，可以看见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夏芃芃不由得屏住呼吸，往里仔细观察，棚里的地面都是用的三合土，比自家泥地平整太多，每头牛都有专属的栏位，栏里都铺着厚厚的干草，这样牛也很舒服。
几名工人正拿着扫把清扫过道，动作很轻很慢，不像平常那样动作粗鲁，可能是怕吓到牛。
再一看，工人正在准备牛的吃食，准备了好几种，有新鲜割的草，好像还有王大伯给夏芃芃的晒干了的苜蓿草，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但隔的太远了，她也认不出来。
牛的食槽也是干干净净的，应该是每次吃完都会清理一次。这些，夏芃芃都默默记了下来。
夏芃芃看得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牛大力的儿子——牛朗。
“喂，你谁啊，在这干嘛？”牛朗大声质问。
夏芃芃被突出起来的人声吓了一大跳，浑身一哆嗦，原本就没踩稳的草垛瞬间晃了晃，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结果什么都没抓到，反而扑了个空，整个人顺着干草垛直直摔了下去。
好在下面有一层干草，土地也算比较柔软，加上是屁股落地，所以并没有摔伤，但也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哎！你没事吧？”还没等她缓过来，刚刚吓到她的人急匆匆上前来，紧接着一双好看的手伸到她面前。夏芃芃抬头，撞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
来人穿着件干净的白色短褂，袖口挽着，露出半截结实的胳膊，担心的看着她，“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医馆？”
见夏芃芃还是不说话，牛朗主动道歉：“都怪我，刚刚吓到你了吧？”
牛朗见她坐在地上龇牙咧嘴，连忙伸手把她扶起来，语气里满是歉意，“没摔着腰吧？虽然垫了一层干草，但摔下来应该也挺疼的。”
夏芃芃好不容易站稳，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红着脸支支吾吾说：“没、没事……是我自己爬草垛偷看，不怪你。”
“没事，反正你也因为偷看摔跤了。对了，我叫牛朗你叫什么名字？”牛朗半开玩笑问道。
夏芃芃心里一惊：牛朗？那不就是牛大力的儿子吗，偷看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可真够倒霉的。
夏芃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牛朗看着她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忽然一拍脑门，眼睛亮了起来：“哎，我瞅着你咋这么眼熟！你是西边夏家的姑娘吧？家里也养牛，难不成是来这儿‘偷师’的？”
夏芃芃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你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牛朗笑着拍了拍手，“前几日在云溪县，我正好路过，看见你跟李老板争得面红耳赤的，那股劲儿，我现在都记得清楚呢！”
“哦，原来是这样……”夏芃芃干笑两声，手不自觉挠了挠脸颊，但语气里带着坚定，“那李老板确实不地道，明明是他先诬陷我们家牛奶有问题，我不过是上门要回该得的钱而已。”
牛朗闻言点点头，眼神里都是赞许：“嗯，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小娘子你是个不肯吃亏、有自己主意的聪明人！”
“多谢夸奖”夏芃芃继续干笑。
“对了，还不知道小娘子叫什么呢？”牛朗询问道。
“我叫夏芃芃”
“夏芃芃？是个好名字，我记住你了，再见”。
见对方要走，夏芃芃赶紧追了过去，语气急切：“等等！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我确实是想看看你们的养牛方法，吸取经验，回去给自家牧场改改。请问，能不能让我进去参观下？”
牛朗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里多了几分玩味，直接拒绝：“夏姑娘，你家也是养牛产奶拿牛奶出去卖，咱们可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我也不傻，让你进去学习我家的经验？我疯了吗？”
话锋一转，他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少年的倔强，“再说了，我爹压根不乐意我去学习养牛，就盼着我好好读书考功名。可我偏偏就不爱读书就喜欢和牛带一块，小的时候还住在这的时候都是我爷爷带我去喂牛，教我喂牛的知识，但是长大后搬家到县里我爹就再也不让我碰这些了。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在这儿晃悠？还不是也进不去，我爹压根不让！”
“所以，你来这后面是要？”
牛朗指了指她刚刚摔跤的草垛：“喏，瞧见没？那些草垛都是我亲手搭的，不然你以为平白在这儿堆这么高，就为了挡太阳？”
夏芃芃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小声嘀咕：“原来是这样……原来养牛大亨的儿子也要偷偷学习怎么养牛…，那……你今天不爬上去看了？”
牛朗盯着她，从刚才他就一直在憋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看了，今天已经看了出更有意思的戏了。”
夏芃芃从脸颊到耳朵瞬间红透，转身就逃：“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牛朗望着她的背影，笑声还没听，朝她大喊：“哎，夏家姑娘！下次想‘偷师’不用躲躲藏藏，直接来找我，说不定哪天我心情好，还能教教你。”
夏芃芃听见也不甘示弱：“不用了，毕竟我去自家牛棚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牛朗被堵的说不出话，但也不生气，嘴角上扬，小声嘀咕：“这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嘴皮子倒挺利索的。”
他继续朝她喊，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这‘偷偷摸摸’也是本事，等我说服力我爹，迟早光明正大管着这牛棚，到时候让知道什么叫实力。”
“等你做到了再说吧”说完，夏芃芃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