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宁心中激起圈圈涟漪，但水面很快复归平静。只让她惊慌了一瞬，随即便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下。
她目光扫过男生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黑色冲锋衣领口挺括，拉链拉到脖颈上方，全身几乎没有沾染污渍和血迹，这在丧尸遍布的环境中显得过于整洁了。
被观测的对象此时正随意地靠在门框上，站姿松弛，适应良好。
“只是感觉你很亲切。”男生弯了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语气真诚。
周知宁面无表情，双手抱肩，将左手的手腕掩埋。
陈佳和徐瑞听得云里雾里，陈佳忍不住小声问周知宁：“你们认识？”
“不认识。”周知宁回答得斩钉截铁，视线依旧锁定在男生身上。
男生不再看周知宁，自顾自地向另外两人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江柒。”
“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安全。”她是对陈佳和徐瑞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她不想与这个目的不明、奇奇怪怪的人待在一起。
她率先转身，动作干脆地离开。陈佳和徐瑞虽然满腹疑惑，但也立刻跟上。
江柒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周知宁，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与他们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
周知宁能感觉到后面的人跟上来了，只是她刻意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们一路清理掉零星的丧尸，回到了相对空旷的校园主路。阳光洒落，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利用耳机的计划失败，还要想其他的办法。实验楼距离校园大门不远，陈佳和徐瑞决定出校看看。
“知宁，那你……”
陈佳潜意识认为周知宁不会与他们同行，虽然周知宁一直有在默默帮忙，如摆SOS和找耳机，但一直都是淡淡的，不抱成功的希望。
周知宁摇头：“来都来了，我和你们一起。”她需要验证自己心底的猜想，若能离开学校，那她的思路和计划将再一次改变。
三人同行，向着校门方向前去，陈佳和徐瑞稍快，周知宁缓步跟在后面。
周知宁始终关注着后面的黑色身影。他步履轻松，偶尔有丧尸靠近，总能以最简洁、最省力的方式避开，或者用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短刀精准地解决，动作流畅而优雅，与周知宁他们略显狼狈的打斗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周知宁记得系统说这是新手世界，那即使他和自己是一样的存在，也不应表现的如此熟稔。
况且，大学校园里他上哪找到的短刀啊？学校不查寝的吗？！
周知宁觉得大概率是他穿越前随身携带的，这是什么危险分子，这更坚定了周知宁想要远离他的想法。
很快，校门就在眼前。铁艺大门敞开着，门外的街道景象清晰可见，并没有丧尸在外徘徊，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那是正常的世界。
“太好了！”陈佳脸上露出希望的光，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门外空气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撞击实体的响声传来。陈佳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而极具韧性的墙壁上，前冲的力道被柔和却坚决地反弹回来，她惊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地后仰，手臂支撑着没有摔倒。
“怎么回事？！”徐瑞惊疑不定，伸手向前摸索。果然，在距离校门约半米的地方，空气呈现出一种极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手按上去，能感受到坚实而富有弹性的阻力，无法穿透。
他用力推搡，使劲冲撞，只会被更强劲的力量推开。
“空气墙……”周知宁低声道，她看着这一切，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系统，或者说这个副本的力量，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一座囚笼。
陈佳和徐瑞不甘心地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试图从门卫室的窗户翻出去，结果都一样。那道无形的界限坚不可摧。
希望破灭带来的绝望感，比面对丧尸时更令人窒息。陈佳颓然地蹲在地上，徐瑞也面色灰败。
江柒一直静观其变的此时才慢悠悠地走近，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无形的壁垒，指尖感受到反弹的力道后便收了回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此路不通。”他语气平淡地陈述。
周知宁看了他一眼，他果然知道些什么。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拉起陈佳：“先回礼堂。”那里至少是目前最熟悉的据点。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加沉闷。江柒依旧跟着，这次距离拉近了些，仿佛默认了自己已经成为这个临时小队的一员。
周知宁没有出言驱赶，以江柒表露出的实力，她可能也赶不走，她只是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接下来的两天，礼堂成了他们临时的庇护所。他们以小团体形式外出搜寻物资，清理周边愈发活跃的丧尸。
周知宁有意观察江柒，发现他对杀丧尸有种近乎漠然的高效，他的存在，确实让清理工作变得轻松不少。但他似乎对物资兴趣缺缺，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观察周边的一切。
江柒偶尔会看向天空某个不存在的点，眼神放空一瞬，像是在接收或者确认什么信息。
并且，他几乎不参与陈佳和徐瑞关于过去和未来的闲聊，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在休息时，他也总是选择最能纵观全局的位置，背靠坚固的墙壁。
期间，丧尸对礼堂发起过几次小规模的冲击。五六只丧尸同时从破损的窗户爬入。
几人配合默契，钢架与短刀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线，解决掉一只又一只的丧尸。时间在紧张、猜疑和间歇性的战斗中流逝。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
两天过去，礼堂俨然成为了他们的大本营，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很完备。
陈佳和徐瑞出去在安全范围内探索，江柒不知又缩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长蘑菇。
周知宁数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物资，排除自己需要的，还能多出一个面包、一包饼干。
周知宁把这些混到了陈佳他们放置物资的箱子里。
不知道自己脱离副本后，这里是否会有改变，周知宁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到他们，哪怕一点。
一上午很快过去，陈佳和徐瑞也回来了。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周知宁问。
陈佳无奈摇头，“还是那样，隔几米就有几只丧尸在巡逻。我们把近处的地方都看了看，没发现什么。”
“近处？”周知宁若有所思，“行政楼也看了吗？”不知道何娜他们还在不在。
徐瑞想了想，回答道：“在楼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人。”
他们没遇到什么危险，但也没什么收获。陈佳整理了下现有物资，在零食箱中发现了多出的食物。
“这是哪来的，我记得好像没有吧…”陈佳当时直接把箱子搬出来，但并不清楚里面具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徐瑞：“可能是埋在下面了，之前没看见。”
“是吗？”陈佳疑惑。
一旁的周知宁不作声，缓步离开。
……
手环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提示着一个小时后她将成功完成任务，脱离副本。
周知宁独自来到礼堂二楼僻静的露台，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校园，同时也便于观察下方的动静。
今天天气很好，温度适宜，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给这个世界披上一层温暖。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柒走到她身边，同样倚在栏杆上，看向窗外。
江柒忽然问：“时间快到了？”
周知宁依旧淡定，仿佛没听见江柒的话。
江柒看着周知宁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低笑了一声，转过头，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跳动着暗红色的火焰。
“能通过同一批试炼，不失为一种缘分，祝你活的久一点，说不定还我还能再见到你。”
“活的久一点……你是指努力完成任务还是指不要死在副本里？”装傻装不下去，周知宁索性不装了，反正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两者差不多，在这里，被丧尸抓到会死，没完成任务依旧会死。”江柒看起来不介意她的打探，又或许是这些信息对他来讲无关紧要。
“之后呢，现实中再无我这个人了？”
江柒否认：“不是，你依旧会回到现实，只是最多三天，你就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在这段时间，你只能安排后事加等死，一旦泄露任何信息，会当场身亡。”
周知宁沉默了下，开口：“你对这里好像过于熟悉了。”
“好奇吗，想知道吗？”江柒挑眉，狡黠地眨了眨眼。
周知宁斜了他一眼，“一般。”
他好装，她才不顺着他说，没有配合的义务！
江柒尴尬一笑，有些讪讪然，“这个不方便说，不过我们可以聊聊别的。”
“聊。”
江柒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极致领域」的，但在我看来，这是个极其宝贵的机会。”
“人们总幻想超自然力量降临来改变世界，却又苦于无法得到。但在这里，只要你爬得够高够快，你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甚至在现实中为所欲为。你可以不再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越说越燃，看向周知宁，想寻求共鸣，“你不为此激动吗？不期待吗？”
周知宁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一般吧，没这事儿我活的挺好。”
“但你现在有机会活的更好！你可以做到很多之前做不到的事，你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世界的走向，年少时的英雄主义终于可以实现了！”江柒慷慨激昂，越说越上头。
周知宁很少这么无语，“你是中二病犯了还是被洗脑了，我只担心这里会不会让我死得很惨。”
江柒噎住，又释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吧，我们看到的世界本就是不一样的，你有这样浅显的认识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呵。”周知宁往旁边走了走，躲避了他的触碰，“我是被迫被传送的，但看起来你是主动进来的，怎么，身边有大腿啊，提前告诉了你这些规则？”
周知宁边说边观察着江柒的反应，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江柒亦没有否认。
“哦？是这样吗？”江柒装疯卖傻。
“……”
周知宁抬眼施压：“你问谁呢？”
“你说是就是吧。”江柒双手垫在头后面，舒服的靠在墙上。
看他没有再多说的想法，周知宁亦不再言语。不知不觉中，时间流逝，手环震动，滴滴作响。
「恭喜，必选任务已完成！宿主可随时传送离开。请问是否离开？」
周知宁心中默念：离开。
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她周身汇聚，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剥离。这是脱离的前兆。
周知宁看向江柒，发现他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二人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仿佛要融入光中。
在消散的一瞬间，周知宁听见了江柒的声音：“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人凭空消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