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事隔二十五年后,她却回来了

时间来到二零零六年冬,儿子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而我也已跨入不惑之年。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凡的过了,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徐钟瑶了。却在一个下午接到怀江中学初八一级四班班长郭宏伟打来的电话,说要在周末搞一个毕业二十五周年庆典,还说到时候有特大惊喜。

同学里有几个比较成功的商人,每次聚会都由几人轮流坐庄,当然也少不了虚妄的相互吹捧。

自毕业后我就鲜少与同学联系,也从不参加他们组织的活动。

我虽然经济条件也不错,但我明显与他们的思维不在同一频道,加上我与徐钟瑶的事一直都是同学们的谈资,所以便刻意迴避着他们。

但这次不知咋的竟鬼使神差的去参加了。

聚会地点在县城最好的一家星级酒店里。同学们能联系上的都来了。加上配偶与孩子,洋洋洒洒的坐了十几桌人。

……

“各位同学晚上好,本次聚会将给大家带来两大惊喜。”班长捏着话筒走上舞台,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一大惊喜是:我们那傲视群雄的学霸,我们的班草穆禾同学,他终于愿意来参加同学聚会了,大家欢迎……”

我不愿抛头露面,站起来略微欠了欠身便坐下了。

班长见带不动我,便将话筒交给了这次聚会的金主-那个出身农村的穷小子,现为一家建筑公司老板的刘灿辉。

刘灿辉激动的宣布:“第二大惊喜是:有请男同学心中的女神,昔日的班花兼校花,那个于中考前突然消失的神秘人物。来自北大荒的女企业家-思禾集团董事长徐钟瑶同学,大家欢迎!”

哗——

现场沸腾了。

舞能上灯光大炽。

一长发披肩,上穿紫貂短外套,下穿黑色皮裙,腿套黑色貂绒连裤袜,足蹬半高跟黑色翻毛皮鞋的美丽女人从舞台后方缓缓走出。

女人刚迈上舞台,站立两侧的酒店服务小姐立即扣动彩虹机,倾刻间五彩缤纷的彩纸纷纷扬扬。

是她,真的是她,徐钟瑶。

那个在我生命中消失了二十五载,也让我魂牵梦萦了二十五载的女孩。不,现在应该叫女人。

徐钟瑶落落大方,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而来。

虽已年届不惑,但她看起来依然年

轻,年轻得惹人生妒。

她脸上的冰寒与凌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淡然。

褪去少女时代的青涩,浸染上成熟风韵的徐钟瑶更美、更有神韵了。

如果非要用言语来形容,那大概是:大方、稳重、明艳、温婉、优雅、高贵,眉似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同学们沸腾一阵后便安静下来,一时间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就是徐钟瑶的气场,还跟初中时一样:凡她出现的地方都会卷起一片肃静。

我心里暗暗叫苦:苍天啊大地啊,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要在这辈子遭受此等折磨?

我有一种强烈预感:徐钟瑶是冲着我来的!

果然,甫一站定,她的目光就开始逡巡全场,当触碰到我的目光时,她身躯微微一震,目光随即变得有些润泽。

但她还是表现得很镇定,她接过班长递过来的话筒简短说了几句,大意是“感慨岁月无情;珍爱同学情谊;为了支援家乡建设准备回来投资”云云。

互动过后,徐钟瑶谢绝了班长与刘灿辉的邀请,而是径直来到了我这桌,不由分说便挤坐在我身旁。

跨别二十五年了,她对我还一点不生分?

我头脑一阵眩晕。

虽说我心心念念了她二十五年,但自上次从哈尔滨回来后我的心态就变了。

我的身心已回归家庭,对徐钟瑶的爱已从之前的炽热暗淡成了一抹念想,虽然还是挥之不去,但已经不足以让我去采取破局行动了。

“哥,我回来了!

“你……还好吗?”她声音微微发颤,眼里噙着泪花。

她是一直保持着离别前的情感状态?还是在竭力营造出那种状态呢?我有些捉摸不透。

她的出现,以我现在的视角看就是横空出世的入侵者,是打破我的安宁与平衡的不速之客。就跟我当初出现在她生活里时的情况一样。

她的声音与神态依然令我动容,却触发不了我的“双向奔赴”意愿,毕竟隔着太多的“时过境迁”了。

“我们先吃饭吧,等散场后再去叙旧好吗?”我语气平静的道。

“那……好吧!”她略微有些失落。

“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写信?”在一家咖啡馆里,我用平淡的口吻问她。

这种口吻对她也许是一种伤害,但目前的我只能选择这样做。

或不想再次沦陷,或出于对她二十五年来杳无音信的报复。

一句话击中她的泪点。她倾刻间梨花带雨,又揪住了我心底的痛。

我忙抽出纸巾为她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只好把她给搂在怀里任由她在怀里哭,一如当年我在她家里哭那样。

“那天你妈找我了,她说我配不上你。”她开始喃喃的述说,“她说我是坏女孩,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社会渣宰。

“她说我害人又害己,跟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她叫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这事实真相太他妈残酷了,我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还是我母亲吗?在我印象里她是那样的慈祥宽容,那样的坚韧善良,却在伤害起一个无辜女孩来如此歹毒?其狠厉程度比之班主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仅仅因为对方是一个差生。

“从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出走,而且必须走出去。”

徐钟瑶继续叙述着:“忍受着撕裂般的痛离开你,我几乎是一路哭着到北大荒的。

“我父亲在北大荒早已另组家庭,母亲过去后因承受不了打击,在我十一岁那年就投松花江自尽了。我到那边时,母亲的坟头草都长得老高了。

“父亲与继母承包了一个农场,收入不错,对我还算可以。他们让我继续在当地读书一直到高中毕业。

“父亲出于对母亲和我的愧疚,便拿钱支持我经商,我在经商时逐渐展露头角,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就有了今天的『思禾集团』。”

徐钟瑶抬起一双泪眼望着我:“哥,你知道我的公司为什么叫『思禾集团』吗?就是为了思念你!

“因为思念你我一直未婚,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回来,而且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向你妈证明我不是一无是处的社会渣宰,而是一个女强人。”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知道错怪她了,她还是原来的她,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我……我已经结婚了,儿子都上小学二年级了。”我鼓足勇气说出了我的近况。。

“啊——”

徐钟瑶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发誓『一生一世爱我,永不离弃』吗?”

她掏出塑封着的,依然完好无损的那片黄桷树叶。

“你看,你的誓言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它支撑着我走到现在。”她的眼泪又在叭嗒叭嗒的掉。

我的心开始淌血,我承认我已经丧失冷静应对此等场面的能力。

“妹别哭了,哥错了,哥对不起你,是哥违背了誓言。”我开始流泪,我俩的唇开始贴在一起,泪开始交集在一起。

我还是沦陷了,只是不知道这是深渊还是幸福的坦途。

在送徐钟瑶回酒店时我还是保持了最后一分理智-没有留下来陪她过夜。毕竟事情来得太快太猛,我得慢慢消化。

第二天,我带徐钟瑶去见了县政府领导,县领导觉得这简直就是“天降洪福”般的好事,对她这个大金主非常重视。

没多久,由徐钟瑶独立投资的企业正式投产。

我谢绝了她赠送的股权,也谢绝了她要我出任总经理的邀请。表面上看是我不愿放弃体制内的工作,心底是不愿彻底沦陷。

见请不动我,徐钟瑶只好让她小姨的儿子出任公司总经理。

我因招商有功,县组织部找我谈话欲将我升任为副科级,被我拒绝了。

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我最紧迫的任务是如何不彻底沦陷进徐钟瑶的爱情深渊里,为这事我整日纠结,似走钢丝般胆战心惊。

我觉得自己快被撕裂成两半了,一半属于家庭一半属于爱情。一半为家庭责任担责,一半为曾经的誓言担责。

……

“花开正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

“绿树青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为什么非要等到花谢了、叶落了才回来?”

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撕裂与煎熬,我向徐钟瑶摊牌了。

她没回答我,只是不停的哭泣。

经过多日的接触她已经明白我们永远回不去了,人生轨迹错过就是永别。

……

徐钟瑶要回东北了,邀我见最后一面。

她说她拼命挣钱为的就是打破当年班主任与我母亲给她下的魔咒。为的就是衣锦还乡与我重续前缘,并与我共享她打拼的成果。

而今我与她渐行渐远。

她说若不能与我共享这些成果她挣这些钱还有什么意义?

临了她把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说要对这几十年的爱作一个了断,说我如不收下,那这份爱她就永远断不了,她就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哪肯收她的?!

她说她把公司转赠给她小姨了,她回东北后再也不回来了,再不愿踏足这片伤心地。

她把银行卡强行塞给我后转身上了她表弟的车。

我没命的扑向她,可在我快接近她时车开走了,我只是扑在了尘埃里。

她拼命的向我这边张望着,然后把手掌贴在车窗玻璃上。

我知道,她这是在跟我决别,是在跟这段纠缠了几十年的爱情决别!

我心里眼里流着泪,那是一种浸入骨髓的痛。

而今此去,一别两宽。

我在红尘,你在云端。

相思应犹在,只是在梦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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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岩之恋
连载中飞越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