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楼廓。”

在楼廓缩回手的一瞬间,躺在榻上的路司遥忽然呢喃着开口,只是她依旧合着眼,犹如梦魇了一般。

楼廓垂眸看着她,似在确定她口中的人是不是自己,在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少女不安地晃动起了脑袋,额间的冷汗也犹如露珠一般,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

“楼廓,你别走。对不起,对不起。”

路司遥藏在被窝下面的手胡乱地抓着,语气里满是着急。

此刻的楼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一把握住了少女隔空胡乱抓挠的葇荑。

她的指尖柔软却又冰冷,握在掌间似乎轻易就会被捏碎。楼廓的大掌轻轻覆盖着,不敢用力,怕自己粗糙的掌心伤着她。

“我在。”

一声“我在”,似乎蕴含了万千情愫。

路司遥瞬间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对上了就是楼廓正伏低的身影,他的脸离得那样近,近到路司遥能清晰看清他的眼睫以及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也让她一时没有缓过神。

和路司遥的呆愣不同,楼廓却显得有些心虚,一瞬间就垂下了眼眸,自己握住她手的掌心也在涔涔冒汗。他直起了有些弓着的背,正要抽回自己的手之时,眼前的少女犹如震翅的飞鸟一般,一把扑入了他的怀里。

冬日里久坐被冷气包裹的虚弱身子,被胸膛一团柔软暖化,楼廓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身子烫,还是自己的身子烫,惊得他一时不敢呼吸。

路司遥可顾不得那么多了,紧紧抱着楼廓,连自己的动作过分亲昵也不曾发觉,仅仅穿着里衣的她贴着男子坚硬又滚烫的胸膛,两手扒拉着他紧实的后背,将自己的小脸埋在了他的颈间,哭得梨花带雨。

不过,可能是发热身子的水流失严重,此刻尽是哭嚎却不见一滴眼泪,悲痛的声音配着她的言语,叫楼廓哭笑不得。

“对不起楼廓,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带病,不然不会去招惹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此刻模样的路司遥,是楼廓头一回见,之前那个刁蛮跋扈,说话吹胡子瞪眼的小娘子,此刻变成了小哭猫,将自己不堪柔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楼廓笑了,但是笑得很淡,他喉结微滚,然后举着有些无措的手,轻轻拍在路司遥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我已经没事了,殿下不必担心。”

一句话,也不知哪个字眼触动了路司遥的神经,刚才还趴在他怀里哭得要死要活的人儿此刻忽然直起了身子,眼底的湿润还没有退去,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楼廓。

楼廓也这么看着她。

过了好半晌,路司遥才说了几个字:“你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一句“回光返照”将楼廓雷得神情僵硬,满脸黑线。

他反问:“殿下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其实这也不能怪路司遥,毕竟梦里梦见的场景叫她不得不这么想。梦里,楼廓他高烧不退,整个军营都乱了,不到五日,大夫就嘱咐办后事了。

梦里的路司遥只觉得天塌了。她这个不信神佛的人也日日跪拜,为楼廓祈福,甚至还梦见楼廓的魂魄和自己告别,如此,才叫她彻底绷不住,藏在心里的那声“对不起”一遍又一遍地向他吐露。

此刻看着他只是有些虚弱的脸色,有些恍惚,到底哪个是梦境。

她探出手,缓缓抚摸上楼廓的脸颊。

楼廓眼睫微垂,看着她的指尖触碰上自己的脸颊,没什么血色的脸正肉眼可见地泛红,可此刻的路司遥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软的,是实体,那就是不是梦了。

路司遥咧嘴一笑,忽然用力狠狠捏了一下楼廓的脸颊,似是出了一口恶气,咬牙切齿道:“叫你梦里吓我。”

男子刀削般的侧脸并没什么肉感,所以他轻轻一个侧头,便挣脱了路司遥的欺负,伸手轻轻一握,便轻而易举握住了那纤细的皓腕,美白如玉,触感细腻。

反应过来的路司遥,这才觉得二人的举动有些过于亲昵,她正要挣脱,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人在脆弱的时候,心理防线是最低的。

自己生病他守在身边,不就说明,他是在乎自己的。那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楼廓,还喜欢自己。

也是,本公主貌美如花,整个大晋难出其右,哪个男子不喜欢自己,更何况还是日日和她相处,先前又爱慕自己的楼廓。

就在这时,楼廓松开了对路司遥的桎梏,并且理了理自己有些杂乱的衣裳,离开了路司遥的床榻,这副模样,似乎有避嫌的嫌疑。可他刚刚那副真情流露,路司遥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慌忙转身,追着楼廓的身影,问:“我醒了,将军就打算离开了?”

拢了下衣裳的楼廓动作微顿,答道:“殿下昨天高烧不退,现下刚醒,我去给殿下请大夫。”

“可我想将军留下来陪我。”

一句话,叫楼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思索片刻,也只是给路司遥找了一个借口,他不信路司遥是真的希望他留下来,便道:“殿下如果害怕,那我便去找金喜银顺她们。”

“楼廓,你知我害怕什么吗?”路司遥的语气,一瞬转为严肃,她望着楼廓,眼底似乎有道不完的情绪,继续道,“我梦里梦见你高热不退,命不久矣,我怕的不是一个人独自相处,我怕的是你离我而去,我怕我午夜梦回想起自己的孽障,现在你就好好在我面前,为何不能好好陪我,让我走出那个梦魇,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她语气诚恳,眼眸含着水光,说话时脸上不漏一丝笑意。

楼廓他,信了。

如路司遥所说的那般,他也曾幻想过自己被她需要,被她坚定认可的时候,哪怕此刻仅仅是因为歉意,他也甘之如饴。

“既如此,那我便留下吧。”他缓缓坐在了离路司遥不远处的凳子上,坐得那叫一个端正,衣服也被他抚得一丝不苟,似乎任何一个瑕疵,都会损坏他在路司遥心目中的伟岸形象。可是,如此轻易答案倒显得他太好说话了,自己是不是太有求必应了,于是又道,“微臣是担心殿下又梦魇,所以才陪殿下的,现在臣活生生地坐在殿下面前,殿下就不会再梦见臣命不久矣的画面了。”

这次生病,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楼廓心里暗想着。

路司遥重新躺回了被窝,给自己捏了下被角,侧着头看着楼廓,笑着“嗯”了一声。

楼廓不走,意料之中罢了。

只是身体的困乏让她没能支撑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直接到了天亮。

那个想害路司遥的女人死了,军营之中也发现了几个病患,赈灾这件事情,也因为瘟疫,被拖长了时间,赈灾的物资严重匮乏,不仅百姓的口粮不够,就连前来赈灾的众人,也快食不饱腹了。

楼廓上书请求朝廷继续下拨赈灾货粮,可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倒是季刺史,三番五次送来粮食,虽说量不多,却也解了楼廓的燃眉之急。

可这,似乎还不够。

之前发现感染病情的几个人,陆续死去,几个未曾食死人肉的百姓,如楼廓一般,高热几天反倒好转了,天气也逐渐转暖,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路司遥就有些愁眉苦脸了,自己之前是抱着找寻楼廓和南成王密谋的证据来的,此番呆了这么久,一事无成,除了试探出楼廓对自己有爱慕之心,其他似乎都没收获,难道自己离京前的那个梦,不是预知梦?

梦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应验,又似乎在改变,就好比,之前自己梦见楼廓在自己高热的时候偷吻自己,这个似乎都没有发生。金喜银顺说过,那晚她们和楼廓一直守着自己,后来楼廓叫她们离去,其实她们是一直守在了外面,并没有离开很远,她们也清楚,自己没多久就醒来了,也就是说,楼廓应该没有做那么卑鄙的事情。

天色大好,此刻的路司遥撑着下巴,坐在帐篷前面晒着太阳,满脸的忧愁。

更叫她难过的是,楼廓那狗男人,忙起来不见踪影,自她身子好了以后,他似乎就鲜少出现在她面前,偶尔遇见,他也只是简单的招呼一下,并没有路司遥所预想的那样,那晚过后对她倾心照顾,无微不至。

男人的心,当真是那海底的针。

这几日灾情有所缓解,几日来一趟的季刺史又送来了一批物资,厚重的牛车拉着一堆又一堆麻布遮挡的粮食衣物前来。

今日,与以往不同的是,后面还跟着一辆朴实却透着精致的马车。

日光有些刺眼,路司遥为了看远一些,拿手举过额头望了过去,恰好看见一妙龄女子捏着裙角款款下走马车。

这不是,几日不见的,季芙大小姐嘛。

不远处,陈况似乎看见了来人,笑意盈盈迎接了上去,并且领着季刺史和季芙就朝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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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又在作死
连载中雪幽月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