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廓万般不解，不知道自己何种行为让她有这样的误会。
自己千里迢迢赶回来，不正是表明了自己的关心嘛，怎么反倒被她曲解成了不关心了呢？
“殿下何出此言，臣知殿下身体不适，不敢怠慢。”他没有转身，只是这样背对着她，眉头紧锁。
“不敢怠慢？哼，一只山鸡就想打发了本宫，回来也不曾问过本宫今日身体如何了，就想走……”
楼廓眉头皱得更紧了，自己仿佛记得，他一进屋就问过她身体如何了，得到的回答是说身体好很多了，吃咸菜馒头都香了，怎么这么一会她就颠倒黑白，说他没有过问过她的身体了呢？
“臣，好像问过，殿下身体如何了？”楼廓语气停停顿顿，听得出他没啥底气，可无论怎么看，无理取闹的一方似乎都是路司遥才对。
路司遥也愣住了一瞬，可她不想承认，道了一句：“那又如何？你回府第一个见的还是季芙并非本宫呢。”
“殿下怎知臣方才碰到季芙了？”
路司遥似乎想找出一点证据证明楼廓就是不在乎自己，这会又硬扯了一个理由，可是此刻的楼廓却只好奇，自己遇到季芙怎么路司遥都一清二楚。
换句话说，她是不是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他忽然笑了下，开始解释：“知道殿下今日心情不佳，不想见臣，所以今日臣便没有打搅。”
“那你可知本宫为何不想见你？”路司遥反问。
楼廓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因为，昨天殿下受欺负之时，臣不在殿下身边，未能好好护着殿下。”
“不仅如此，还有呢？”
没能好好保护她是一方面，还有一点路司遥没有和他挑明，不知为何，她太讨厌季芙了。
尽管楼廓先前已经和她道过歉了，可是她心里还是不痛快，今日见到季芙上门寻麻烦，虽没欺负到她头上，她还是很生气。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和季芙牵扯不清，她才会被寻麻烦，都怪眼前这个男人。
路司遥自己都不知道，无形中，她对楼廓的态度已经可以用无理取闹来形容了。
若她不在意楼廓和季芙的关系，此刻怕不用如此拐弯抹角的，她大可用自己公主的身份，指使楼廓吩咐季刺史，处置了季芙。
可她偏就是想叫楼廓猜她的心思。
楼廓乌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眼眸似乎在思索路司遥的问题，过了许久，他才不确定道：“因为，季府的季小姐？”
听到这个答案，路司遥眼底的怒意淡了些许，改为欣然，似乎在说：你可算聪明了一回。
可是，回答出这个答案的楼廓，又沉默了。
显然，他不知道后面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路司遥满意。
路司遥方才还显得有些欣慰的眼眸此刻危险地眯起，似乎楼廓下一刻回答不出来她满意的答案，她就要削了他。
楼廓乌黑的眼睛里面，满是无措和疑惑，脑子里飞速回想起自己祖母说过的后院里面的那些事，细细思索，大致猜出了季芙为何那么惹路司遥讨厌了。
可这，牵扯上他是为何，昨日的林妈妈和那杂役殿下都不曾过问，偏偏不满这位季府的季小姐，莫不是女子之间相斥？
思量片刻之后，他道：“季芙乃是季刺史的养女，并非季府的下人，季家的管事无权处理此人，恰巧季刺史这几日不在永州，殿下若是当真对此人不满，不如等季刺史回来了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路司遥的神色，见她眸色越来越冷，便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令她满意，可……他实在是想不出，她为何会和季芙过不去。
路司遥冷冷看着他，听到他的回复以后，先是生气，然后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个朽木脑袋永远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可就算季芙和他有什么，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因为他那么讨厌季芙做什么。
她垂下了眸子，忽然转过身，道：“没事了，你走吧。”
相比较路司遥的无理取闹，楼廓更怕路司遥冷漠的模样，遂一时没有动。
路司遥似乎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她眼前，忽然怒声道：“为何还不走！”
“若是走了，殿下会更不开心。”楼廓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哼！”路司遥莫名笑了，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左右本宫的心情，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楼廓垂下眼眸，那模样，似乎是被路司遥的话伤着心了，显得有些落寞。
“是我自以为是了。”他忽然淡淡一笑，随后又抬起眸，看向路司遥的眼眸有些意味不明的留恋，后又道，“臣告退。”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有人推门而入，风雪一瞬涌入，连带雪花也一并跑了进来。
端着热腾腾的鸡汤的金喜站在门口，看见僵持的二人顿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路司遥，道：“殿下，安小哥命人送来的鸡汤，趁热喝了吧。”边说，边将鸡汤送到了桌前。
借着门开的功夫，楼廓想离去。
谁知，身后又传来路司遥傲慢的声音。
“站住。”
这已经是她第二回叫他站住了，但楼廓并不恼火，而是听话的刹住脚步。
他回过眸，道：“殿下又有何吩咐？”
“这么一大碗的珍馐，本宫一人吃不完。”
路司遥大概也猜出，这人急急忙忙跑回来，可能会没有用过晚膳，也不知怎的，就这么突然邀请他用完膳。
过了许久，路司遥才听到楼廓的回复。“是。”
一声简洁的回复，似乎听不出他的情绪，不过这对于路司遥来说不重要，她就是，可怜楼廓没吃饭，仅此而已。
楼廓人站在门口，房间内里竖起了屏风，银顺在给路司遥添衣物。
待路司遥坐在桌前，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部黑了。雪夜寂静，今晚连风都格外的斯文。
橙黄色的灯火映承着两道般配的身影，在陈旧的窗棂上描摹出了一副令人遐想的画卷，少女美艳的侧脸在灯火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温柔，而男人的身形挺拔，眉眼深邃，说不出的登对。
季芙进入小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卷。原本想着回来赔礼道歉的她傻傻愣住了原地，此刻她才明白，高高在上又楼将军为何如此维护那个杂役。
灯火映照的身影给了她明确的答案，那样的身形，唯有女子才有，偏生又生的那样好看，难怪自己白天看她的时候，就觉得此人五官生得极妙，若不是皮肤坑洼，眉毛粗黑，定然生得俊俏。
而此刻，看到影子中纤长又消薄的侧影，她也终于明了。
是她眼拙，没能看出她的真实性别。
她身边的丫鬟，看着自家主子傻傻愣神，有些疑惑，可是又因为方才被责骂，此刻又不敢冒然开口。
片刻之后，季芙才语气低沉着开口：“走吧。”
丫鬟磕磕绊绊问道：“小姐不见楼将军了吗？”老爷若是知道了，岂不是会责骂小姐办事不力？
季芙淡然一笑：“没用了。”
男人吃东西和女子终有不同，路司遥和只猫儿一样，吃东西细嚼慢咽的，楼廓虽谈不上狼吞虎咽，但是和路司遥比起来，进食确实是要快上许多，两人皆是无声吃饭，可是楼廓却如应付一般，三两口就吃完了。
他无声打量着路司遥，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心里欢喜。
他埋着头，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怎么，就这么坐不住，就想走了？”路司遥没有抬头，可是眼尾余光却是看见了楼廓吃得干净的碗筷。
她常年待在规矩繁琐的深宫之中，印象里，达官显贵吃东西都是细条慢理，她便觉得，楼廓也不例外，殊不知边疆吃饭惜时如金，将士们深怕因为吃饭耽搁了时间，所以早早的就养成了吃饭飞快的习惯。
所以她此刻才会觉得，楼廓这是不想和她坐在一起，所以才吃的这么快。
“是吃饱了。”楼廓解释。
可如此随口的解释，落入路司遥的耳中，和掩饰没什么区别，她抬眸，道：“就这么不想和我坐一块？”
楼廓笑了笑，反而道：“殿下多虑了，坐一晚都不成问题。”
“行啊，那你就在本宫房里呆一晚。”路司遥一脸的狐狸笑，看楼廓的眼神，明媚动人。
她好像，总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之前楼廓或许会将她的玩笑当真，可如今，他已经多多少少摸到了路司遥的那点路数，于是便欣然答应了：“好。”
果然，他说出“好”字的时候，路司遥脸上的神情就变了，她道：“真开不起玩笑，逗你玩的居然还当真。”
楼廓笑而不语，倒是路司遥，眼底的怒意似要溢出来了一般。
一顿饭吃得倒也相安无事，可是楼廓依旧不清楚，路司遥是不是已经原谅自己了，尽管他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吃完饭以后，路司遥还特意问了一下昨日那个想要杀她的人的处置结果。
楼廓淡然一笑：“殿下觉得他如何了？”
“应该死了吧。”
楼廓脸上的笑意深了几许：“猜对了。”说完这几个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寒风瑟瑟，此刻的楼廓，看着笑意温和，路司遥却觉得无比陌生。
陌生，是因为他和自己近几日见到了路楼廓有所不同，可却奇妙的和预知梦里的反贼楼廓模样重合。
意识到这一点，路司遥狠狠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