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樊星在生死线上挣扎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凌曜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医疗资源，EUrEKa实验室的生物教官也秘密参与会诊。期间弈樊星的病情又有过几次反复，每一次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直到第四天清晨，他的各项生命指标才终于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期，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从深度昏迷转为了普通的昏睡。
也正是在这一天，星汐大学开学了。
校园里熙熙攘攘，充满了新生入学的兴奋和喧嚣。化学系的新生报到处，秦延、陆允和江茸早早来了，却迟迟没等到弈樊星的身影。
“樊星怎么还没来？电话也打不通。”秦延翘首以盼，有些担心。 “不会是伤情又反复了吧？”陆允猜测道。江茸细心地多领了一份新生材料：“我们帮他留着吧。”
他们不知道，他们等待的朋友，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医院特殊病房内，弈樊星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模糊的白色天花板，鼻腔里是浓郁的消毒水味，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在叫嚣着虚弱和疼痛。大脑一片混沌，过了好几秒，记忆才如同潮水般慢慢回笼——化工厂、驱动器、母亲的日志、凌曜的坦白、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醒了？”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和惊喜。
弈樊星微微偏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凌曜。
男人看起来糟糕透了。下巴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里面布满了血丝，西装皱巴巴的，浑身都透着一股极致的疲惫和……如释重负。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变得复杂而凝滞。
弈樊星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迅速变得清明、冰冷，最后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凌曜。
凌曜被他看得心头发紧，所有的解释和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水杯，凑近吸管：“喝点水吗？医生说你暂时还不能进食。”
弈樊星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比任何质问和愤怒都让凌曜感到恐慌。
“樊星……”凌曜放下水杯，声音干涩地开口，“我……”
“今天开学。”弈樊星突然打断了他，声音微弱却清晰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凌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但你现在的身体……”
“我要去。”弈樊星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甚至试图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却因为无力而失败，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别动！”凌曜连忙扶住他，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担忧，“你刚脱离危险期，需要绝对静养！学校那边我可以去处理，帮你请假……”
“不。”弈樊星喘匀了气，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凌曜，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必须去。”
他不能躺在医院里。母亲的警告、凌曜的坦白、“幽影”的威胁、还有古老头子塞来的那些“麻烦”学生……所有的一切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必须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里，才能更好地隐藏自己，才能有机会去验证真相，去布局下一步。
而且，EUrEKa实验室也需要他以学生的身份作为掩护。
凌曜看着他那倔强而苍白的脸，所有劝阻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了解弈樊星的性格，一旦决定，无人能改。
沉默了良久，凌曜终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纵容：“……好。我去安排。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以身体为重，有任何不适立刻回来。”
他起身出去打电话安排车辆和随行医疗人员。
病房里只剩下弈樊星一人。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残存的虚弱和疼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凌曜的坦白，有几分真？几分假？ “黄昏”的代号，母亲的警告，催化剂被调包…… 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真的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编织的故事。
他不会完全相信。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全然排斥和敌视。
至少，凌曜救了他，这是事实。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下午，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内部宛如小型医疗车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星汐大学门口，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车门打开，凌曜亲自扶着弈樊星下车。弈樊星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穿着宽大的休闲服遮掩着身上的医疗监测贴片，脚步虚浮，几乎大半重量都靠在凌曜身上。
但他还是来了。
秦延、陆允和江茸早就等急了，看到他们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樊星！你终于来了！哇！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秦延惊呼。 “凌表哥好！”陆允还记得凌曜，打了个招呼，又担心地看着弈樊星，“要不要先去医务室？” 江茸没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递上了帮他领的新生材料。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弈樊星勉强笑了笑，接过材料，“谢谢你们。”
凌曜站在他身后，像一尊沉默的保护神，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环境，确保没有任何潜在威胁。他对秦延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但没有过多寒暄的意思。
“我送你去宿舍休息。”凌曜低声道。
“嗯。”弈樊星没有反对。
在三位朋友担忧的目光中，凌曜半扶半抱着弈樊星，慢慢朝着新生宿舍楼走去。
开学日的喧嚣仿佛与他们隔绝开来。
弈樊星的大学时代，就在这样一种虚弱、平静却又暗流汹涌的状态下，拉开了序幕。
他知道，凌曜的目光会一直注视着他。而他的调查，也不会停止。
这场发生在校园里的暗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