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心里还带着一丝温热余温的纽扣，温夏僵硬着动作小心的把纽扣放在自己上衣口袋里，突增的几分重量让他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贴近心脏位置那多出来的凹凸不平感。
但想到幸村让他保管这些纽扣的目的是害怕那些女孩子们会向他索要那颗意义特殊的纽扣，为了避免麻烦他才会拜托自己暂时替他保管的。
这个理由很合理，这么一想，温夏垂下眼，心底无端冒出几分酸涩和些许失落。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究竟在失落什么，明明他也见识过去年这个时候那些女孩子们在这最后一天里究竟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向自己喜欢许久的人索求制服上的一枚纽扣为自己三年的短暂相处和内心的喜欢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即使知道自己的那份喜欢很可能不会得到对方的回应，但那份遗憾应该谁也不想错过吧。
微微一想，温夏不经抬起眼看向身侧正整理制服线头的幸村，低垂的眉眼带着几分清隽，温润的面容让他忍不住想要知道幸村他把纽扣交给自己代为保管后自己就不觉得很遗憾吗？
在这个时候，在他们所有人都即将分别的这一天，在这画上句号的三年青春里，他就没有丝毫的遗憾吗？
“怎么了？”
注意到落在自己的目光，幸村抬眸瞥见温夏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明显的怔愣住，然后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鸢尾色目光紧盯着温夏，幸村心底隐隐有些紧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阿夏他……忽然反悔了。
不愿意替自己保管那些纽扣，不愿意接受混在那些普通纽扣中的那颗代表他心意的纽扣了……
可是刚才他都已经收下了啊。
糟糕的想法随着温夏的沉默在心底逐渐弥漫，幸村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是不是不愿意替自己保管了，但是他忽然间又有些不敢去问，他怕自己听到那忽然反悔的答案。
看着幸村凝视着自己再度愣住，之前还满是温柔的鸢尾色眼眸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一丝罕见的沮丧，温夏不由得一愣，他怎么感觉幸村也有些失落呢？
或许是因为之前生病住院他有见过幸村那温柔强大背后脆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现在再看到幸村目光失落的模样他有瞬间恍神，但心底的话却不受控制地问出口，“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音刚落，吵闹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飘散着尾音还未完全消失但却振聋发聩。
意识到究竟自己说了什么后温夏表情瞬间僵硬住，然后面色发烫，紧接着又慌张到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他刚才的话，眼睛有些不敢再去看幸村的反应和脸上此刻的表情。
“不是……抱、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纽扣的事情，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胡说些什么，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温夏不停地道歉，又同时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怎么会问幸村这种……这种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显得让人很是尴尬的问题。
他又不是观月和乾贞治他们几个数据组八卦到什么都想知道，而且就算幸村是把纽扣交给自己保管还是以后送给重要的人也不是自己该问的。
哪怕再怎么可惜这最后一次大家难得齐聚的机会，可他怎么也不能把话题南辕北辙到扯到有没有喜欢的人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上。
不对，我怎么也在想这件事情？
意识到自己想法竟也开始南辕北辙起来，温夏连忙又把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对于自己刚才的问题，他心里很清楚答案。
如果幸村有喜欢的人，他和网球部的大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毕竟在回国之前，整个网球部中就数自己和幸村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尽管回国后他和幸村没有办法再见面，但是他们每周的电话都互相分享过各自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他也知道在日本，学生之间谈恋爱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不会过多干涉的。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撞见过好几次丸井和他女朋友在约会，不只是他，网球部谈恋爱的人并不少，就连他自己当初也曾收到过告白信。
他还记得幸村当时因为见到自己那么震惊时还打趣过自己，所以究竟是自己升学的压力不够大还是学校的那边训练不够多，才会嘴瓢脑抽短路去问幸村这种尴尬又太过私人的问题。
不过他们这么久没有见，幸村应该是没有喜欢的人吧……温夏忽然间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要是有喜欢的人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他交给自己纽扣保管还给他，以后也不能再之前那样随意的在电话里分享各自的学习和生活吧，最重要的是，幸村还会像之前所说的那样等自己吗？
他们说过要一起走向更广阔的赛场的，但是如果在各自努力的期间发生一些无法预测的事情，那他们之间的约定还能够继续作数吗？
他现在才算是刚刚制定好自己以后未来走职业的计划，实力离和幸村作为日本代表队ON.1的距离还差上一截，但他会尽快追上他的脚步，也努力缩短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从被选拔到U-17集训营再到参加世界赛这一路带来的感受也让他和幸村心里都清楚职业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他有想过自己选择走职业道路后以后会面临各种选择和目光，也会陷入各种从未感受过的困境中。
只是他不确定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还能够坚定的和幸村一起走向职业的道路，一起奔赴更加广阔的未来吗？他不确定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相处能否还能继续像现在这样相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温夏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们之间那些约定会不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不再纯粹？
他不敢深想。
闻言，幸村呆愣了一瞬，手指紧张的轻轻蜷缩了一下，他没想到阿夏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还这么直白，是想到了什么吗？更没想到对方问完后会慌乱成这样——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像被夕阳染红的云絮。
看着他尴尬又有些羞涩的模样，幸村眸光不经变得通透明亮起来，如同揉碎的月光被扔进湖水里，漾了一片亮色。
那句直白的询问也迅速地驱散他心底高悬的紧张和沮丧，但是猝不及防的问题还是让他明显的怔愣住，脸上惊讶的表情都遮掩不住。
阿夏怎么会突然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是发现了什么吗？
幸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跳加速。他原本打算慢慢来的，等阿夏适应了纽扣的存在，等下一次见面时再坦白，可现在，阿夏直白的提问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一时间，幸村有些不安，但理智仍旧努力保持着冷静，他克制的思索着阿夏刚才那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眉头随着深思下意识蹙起，长而翘的睫毛微微扇动。
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遮掩下所有的异样情绪，但依旧难以克制轻轻翘起的唇角。
尤其是见到温夏尴尬到耳垂都在微微泛红的模样，幸村温柔的看着他，声音清楚地问道，“阿夏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有，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幸村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之前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时，只觉得他在我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样不一样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他离开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
“他离开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虽然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告诉他，但是现在我好像已经有些遏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欢了。”
“我承诺过会在U-17赛场上等他、想和他在假期里一起去札幌弥看雪弥补之前他每周为了去医院探望我却哪里都没有去过的遗憾、甚至现在私心里也想把那颗靠近心脏的纽扣送给他……所以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我曾创造过机会和他亲密接触，想知道他会不会厌恶这超出界限的接触，但他就好像一个没有开窍的笨蛋一样，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喜欢。”
听着幸村的话，温夏夏猛地抬头，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呼吸渐渐停滞，那颗纽扣突然变得千斤重，隔着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声音。
幸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们共同的记忆——那些被自己所在意的每一句话不止是自己有记住并在意，原来也有人同样记住并在意。
那些说过的话，好像在此刻全都镀上了新的意义。
“我……”
温夏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嘴唇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他看见幸村鸢尾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与忐忑，阳光穿过缝隙在眼睛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看着幸村期盼的眼神，温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口袋，那颗纽扣的轮廓硌着他的掌心。
幸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又扬起温柔的笑容：“没关系，我知道这个问题很突然，所以——”
“不是的！”温夏急切地打断他，声音比预想的要大，引得附近几个学生好奇地看过来。他连忙压低声音：“我只是...只是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精市——”
似乎是不忍幸村难过，温夏犹豫了片刻，轻声叫着他，其实他向来称呼幸村最多就是“幸村”或者是“部长”，却从未叫他“精市”这有些略显亲密的名字，但舌尖抵着上颚发出这个音节时，温夏感觉心脏又漏跳了一拍。
“这件事情可不可以让我再好好想想，等你下次放假来中国找我时，如果你的答案仍旧不变，那我再告诉你我的回答，可以吗？”
闻言，幸村的失落的眼眸忍不住再次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温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
“那这是算是约定吗？”幸村轻声问，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温夏点点头，感觉脸颊发烫：“嗯，算是。”
“好，那你等我下次放假去找你。”幸村笑着说，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那颗被温夏藏在了上衣口袋贴近心脏位置的纽扣，“不过在那之前，我的纽扣你要好好替我保管，那可是我全部的心意。”
“或者说……那是我全部心意的见证。”
温夏点了点头，耳尖红的几乎透明，“…好。”
“那我记住了。”
“阿夏。”
“嗯？”
“这段时间我有在努力学习中文，所以——”
幸村看着他，忽然凑近，在耳边用生涩的中文低声道:“温夏，你不许骗我。”
偷偷更新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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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国三毕业（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