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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确实不想说话，几年不见，纪游看眼色的本领着实见长。
他不会问“你怎么知道我开会”这类愚蠢的问题。
首先，
这是个关注度不小的国际会议，当地媒体肯定会提及，而这种级别的酒店必定会提供报纸，本地网媒也会自动推送相关新闻；
其次，
这是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大堂的一角立着xx学会xx大学送来的欢迎立牌，甚至还有带着工作牌的学生在这里当志愿者。
他只想迅速敷衍掉纪游，直接上楼，收拾行李，改签早一班的航班飞回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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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不说话，纪游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半臂的距离进了酒店大堂。
纪游还伸着手。
轻微的碰撞声响起，尹教授的电脑包被主人亲自递给了纪游。
纪游也没发扬顺杆往上爬的牛皮糖精神，他只是安静地跟在尹秋雨身边，安静地扮演拎包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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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拿包是吧，那你就拿着。
绝大多数情况下，尹秋雨并不会压着别人去做事情。
他也不喜欢刻意抬高自己，来额外彰显什么。
他只是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顺带着接受一些来自他人的、不过分的、身份之内的，喜欢和追随。
很显然，纪游是这个例外。
两个人好过也坏过。
曾经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起起伏伏，你高我低，最终啪地一声断掉了，各自漂在世界的两极，再无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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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地球是圆的啊。
纪游代表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麦哲伦，还有最重要的他自己，都表示不同意尹秋雨的话。
你看，就算我们一南一北两边走，总还会遇见的，比如现在。
比如，
我正在和你坐着同一部电梯，在罗马城的平安夜。
我正在帮你拿着电脑包，你的包比以前轻了不少，是不用带太多资料了吗？
我正在与你并肩走向房间，原来你就住在我楼上啊。
——尹学长，我们果然最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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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示意把包还给他，纪游乖乖双手奉上。
滴——
房门开了，尹秋雨直接进去，一字未发，纪游只犹豫了半秒，果断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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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开灯，昏暗房间内的光仅来自于窗外街道上的灯。
纪游不动声色地扫视房间内的一切，他不想放过尹秋雨房间里任何一丝可疑痕迹。
很快他就放弃了。
总的来说，这间房间实在干净到让人怀疑，真的有人住过吗？
整洁无褶的床单、摆放好的椅子、冰箱里没有拆封的巴黎水，只有沙发边的充电器和茶几上的几张纸证明此间已有住客。
纪游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很不明显，毕竟尹秋雨也没赶他走，他继续安静地站着。
或许我现在是个雕塑？
尹秋雨还喜欢收集那些小玩意吗？
纪游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颇具怀念意味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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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谢谢你。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帮我拿下包。”
原来我的角色还是拎包小弟吗？
纪游恍然大悟，他倒也不反感陪尹秋雨玩玩角色扮演，情趣一下。
他今天晚上很空，选手们和战队的人都去玩了，他有足够长的时间陪尹秋雨做任何事情。
明天他也有空。
后天还有。
他已经正式进入休赛期了，只要尹秋雨点头，他们可以一起好好地在罗马城中逛街、吃饭、参观、在公园中无所事事一下午……
总之，只要是和尹秋雨，让他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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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游跟着尹秋雨折返回大堂，把刚才走过的路又走回去。他看着尹秋雨把房卡递给前台，办理退房，声音礼貌好听，就是稍微有点哑。
纪游敏锐地意识到，他还是低估了尹秋雨的忙碌程度。
毕竟曾经早出晚归，天天泡在实验室的天才学长，现在已经变成早飞晚飞，全球奔波的著名学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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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中有个很有意思的玩法。
在镜像世界中，玩家能操控其他玩家的角色。就是有时限，15s一到，这个短暂的奇妙经历就结束了。
望着载着尹秋雨的出租车车屁股没影儿了，纪游才意识到，他压根没拿上角色。
他最多就是拿了张角色体验卡。
尹秋雨一走，他就要从镜像世界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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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确实是非一般的忙碌。
他并没有刻意躲着纪游的意思，早上雾都飞罗马城，晚上罗马城飞雾都，是一周前就定好的日程。
他原本定的晚上9：00回去的飞机。
看看能不能改签吧，没有像小说里的大人物一样联系什么助理，出租车上，尹秋雨自己点开软件找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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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还有一班，尹秋雨先试了下申请改签。
一千多欧元的改签费，快赶上新买一张的价格。
算了，还是不改。
尹教授决定9点走，就算他的出差报销额度很高，他也并不随意铺张浪费。
一个半小时而已，他可以在机场坐着看看业内的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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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航站楼里，在看论文前，尹教授先检查了圈邮箱。
不出所料，早上才清理过的邮箱，这会又多出来一大堆“未读”。
各种正事杂事邀请通知照例扎堆，标题连起来可环绕地球半圈。由于节假日，还多出来不少问候祝福。
尹秋雨习惯先把所有邮件都看一遍，再决定是回复，还是忽略，或者直接扔到垃圾箱里。
他工作效率向来极高，尹秋雨快速过着邮件，手速直逼某些电竞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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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您有一封新邮件。
【哪一班？】
没头没尾的。
卡在登机前一秒，尹秋雨还是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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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到我太惊喜，惊喜到说不出话来了？”
“你…”
零下的温度中，尹秋雨的表情有些裂。
这人是怎么跟上航班的，明明登机排队时也没看到他。
纪游笑嘻嘻：“好了好了，我们先走吧，这廊桥漏风，我要冻死了，你也冷吧。”
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卖可怜，声泪俱下地控诉尹秋雨临上飞机前才给航班号的钓鱼行为。
如果他没来，尹秋雨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给他扣上一个，给机会不中用的帽子；
如果他来了……
纪游内心很是得意。
好男人不逞一时之快，在这里被冻到了，对谁都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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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TX4计程车后排，两人并排坐着。
尹秋雨：我为什么要和他上一辆车？就因为他说自己走得急手机没电了，半分现金也没有，如果我不载他一程他就得流落街头，甚至在机场活生生冻死？
纪游：睡了一觉，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了。
断续的光打在尹秋雨的侧脸上，印出他乌黑的发与苍白的皮。
脆弱，精美，坚韧，像老式黑白电影，纪游盯着尹秋雨的侧脸，眼神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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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游跟着尹秋雨下车。
原本说好的“我住得更远，一会还要麻烦尹学长帮我提前付下车费”，跟着黑色计程车一样隐没到夜里，飞走了。
黑夜中的酒店依旧灯火辉煌。
我记的没错，这个地址果然是半岛，为了装手机没电，纪游在计程车上硬是忍着没查。
看看这出差待遇，尹教授现在过得不错嘛，纪游心中安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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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纪游的“手机没电“是真是假，以尹秋雨的性格，他都不会把为了自己跑一趟的人直接丢在机场。
这无关感情，只是他做人的一些基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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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登记，尹秋雨直接刷卡上楼，回到早上的套房中，纪游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再次扮演拎包小弟。
刚踏进屋，纪游就忍不住眼神乱飞，再次扫描尹秋雨的生活。
房间内的痕迹多了些，随意摊开的行李箱，第二台电脑，洗手台上零散的日用品……比起高端精英感，这间异国酒店房间竟然让纪游久违地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尹秋雨的日常生活。
就是床被客房服务在白天重铺过，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纪游微微眯着眼，内心更加安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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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平淡的声音从纪游身后传来：“充电器在桌上，充完店自己走。”
“当然，我也可以直接请你住一夜，房型随你开，房费不用还我。”
纪游当然不乐意：“不用浪费，这房间那么大，住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精确地抓住尹秋雨不铺张浪费的习惯后，纪游旋即又开口：“我睡沙发就行，我喊客房送套被子枕头上来，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他又预判了尹秋雨那些体面的理由。
纪游即时后退一步，把距离拉远到借住一晚，给尹秋雨留了段安全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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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
“滴滴，滴滴”
安静的房间中，尹秋雨的手机突然响起，深夜的铃声无法不引人遐想。
纪游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他开口有些艰涩：“看来我不是太方便？”
尹秋雨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作了个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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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纪游在心中咬牙。
是我先离开的，我要接受他身边现在的一切。
分开多年，相隔万里，他确实不知道现在尹秋雨的感情状况。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在尹秋雨的定义中，都绝不会超过“普通朋友”这个界限，纪游深知此事。
“我充个电就走，谢谢学长。”
“借下洗手间。”
纪游选择暂时性战术后退，他抓起充电器就往洗手间里跑，还很贴心地把自己关在里面，不打扰尹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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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个闹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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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没有管纪游，径直打开电脑包，开始准备凌晨1点的跨洋线上会议。
黑漆漆的屏幕上，印着尹秋雨没有表情的脸。
尹秋雨，你在想什么？
是你自己给了他邮箱，
给了他航班号，
现在又把人推走。
还要，搞点和他同样幼稚的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