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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飞速后退。
短暂的对话空白逐渐发展为心照不宣的沉默。
家庭，这是一个既寻常又独特的话题。
足够让其他的细节暂时性被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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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我没想到，现在的他是这样吧。”
其实纪游见到他爸后的第一反应，是他老了。
他老了，是一个很能够让人有一瞬间心软的发现，所以纪游选择了上车聊聊。
不过好在他爸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蛋，混蛋地在三言两语间就能摧毁纪游内心偶尔发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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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简直疯了！”
“别人看不起我，骂我臭打游戏的无所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也管不着，可是是他拉着我上车，假惺惺地说了一串，我还真以为他能有点进步，结果搞了半天来句——”
“虚名～”
纪游模仿他爸的语气，帅脸无比滑稽，红绿灯的光投在脸上，是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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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灯红转绿，前面的车子猛往前窜。
“走了。”
尹秋雨没有多说话，只是在倾听纪游的念念叨叨间，偶尔就车况说一两句。
这会儿正好是散场晚高峰，老城区里很堵，车子走走停停晃晃悠悠间，尹秋雨想到了刚认识纪游的时候。
其实纪游不知道，尹秋雨很早就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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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游刚入学时，需要填写家庭情况收集表。
纪游父母早年离异，带他长大的爷爷奶奶在他高中时相继去世。两个老人离开后，纪游拒绝了多年未见的纪海平，没有跟他去上京，独自在家乡念完了高中。
只要他还在家里，那就是他还有家。
在和辅导员来回拉扯好几天后，他终于接受了必须填写的现实。
可他真的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制式表格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样把自己的家庭毫无保留地写在纸上供人查阅，让当时的纪游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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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纪游求助于老油条学姐苏淮恩。
他没说得太清，但人情练达如苏总，分分钟就明白了他的需求。
不就是想糊弄下家庭信息收集吗？
放心，这事肯定能办，保险起见我再给你问个懂行的。
苏淮恩自己家庭关系融洽，自然没面对过这个问题，可她的好同学尹秋雨绝对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最好。
于是在网吧里，苏淮恩一个电话打给了尹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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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那天有点烦。
是的，天才也有为了实验进度不好而不顺气的时候。
“我在实验室，有事吗？”
“喂喂喂，等下我在网吧，有点吵，你先别挂我换个安静点的地方跟你说——”
果然又在网吧，是游戏的事情吧。
尹秋雨心中倒数着秒，听着对面背景音中此起彼伏的嘈杂人声与键盘鼠标音。
“去！别挡路！姑奶奶我今天有正事，不打不打不打！”
尹秋雨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些。
“是这样的…哎哎！我出去下还回来老板你别给我下机啊！”
再数三个数，苏淮恩不说他就先挂了。
听起来也没什么要紧事。
尹秋雨看到代码又跑了一轮结果出来，手指准备按下挂断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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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的。”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他导员我也不认识，好像是新来的，估计没办法不写，但可以酌情…”苏淮恩顿了下，找了个好听点的说法，“优化下？”
尹秋雨其实挺无语的，苏淮恩浪费了他宝贵的五分钟，原来是为了这事。
很小的事情，办法苏淮恩自己都说出来了，自己看着写呗，还能怎么样。只是收集信息，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吗？
尹秋雨那时候没什么同理心，他只觉得这个学弟有点呆。
但——
可能是正好那轮结果很漂亮，可能是苏淮恩很少正儿八经给他打电话问个事，也可能是纪游这个正巧是同系的学弟让他在深夜的实验室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哪怕只有一瞬间，尹秋雨心动意起。
保存过这轮结果数据，尹秋雨摘下蓝光眼镜，在独自一人的实验室中详细分享了自己当年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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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霓虹招牌划过。
纪游开开合合的嘴唇上也带上了玫红色的光晕。
纪游的话题跳得很快，吐槽完了他爸，开始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现在CoL电竞比以前正规了好多，光是赛前查设备，就要反反复复过好几轮检。如果在场上出问题，不追究还好，一但复议追责搞严重了，能把整个小团队撸掉……”
他又从工作聊到队里。
“……前两天队里替补的小孩来问我自己有没有可能通过换队转正，你听听这什么问题，这是能随便的问吗？”
“不过我还是跟他暗示了下，能不能听懂就看他自己了……”
间或穿插着些生活上的话题。
“我买了点不怎么辣的双椒酱，很香，我觉得你也可以尝尝。”
副驾上，尹秋雨缓慢地眨着眼。
他没喝酒，可是现在却好像有些醉了。不然为什么，他一会觉得纪游还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一会又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个成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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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晃晃悠悠，终于晃到了小区楼下，停稳车子后，纪游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向尹秋雨。
睡着了？
原来真喝酒了啊，不然这才10点不到，按照尹秋雨平日里不加班到夜里不睡觉的工作狂本性，怎么也不会路上就上下眼皮打架。
纪游熄了火，在自动暗下的车内，默默的陪尹秋雨一起靠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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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纪游说了很多很多，多到他现在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满嘴跑火车了什么。
可他始终没能问出那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唉，别人随便跟你吵吵都能说那么难听的，你还站着不动光听，为什么不能反手甩他个你最擅长的冷脸呢？
想想我，别说质问你，连最简单的一句，你还在玩吗？都不敢问。
纪游酸意上涌，决定把尹秋雨丢在车里自己回家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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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
丢下尹秋雨，别说实践，纪游现在连假设一下都不能接受了。
祖宗哎。
虽然咱两以后的发展方向肯定是不一样，不过好在，我现在也能给你身边带来一些正面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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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游掏出手机。
【宁鸿：我想了想，我觉得我暂时还是不做了吧。】
【纪游：暂时？】
【纪游：哪有那么多暂时，机会不等人。Do it or not 你选or？】
【纪游：说实话，这邀请函我不给你也就是纯浪费，上面开的条件你能看到，对职业圈里的人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是对于素人起步来说已经很好了】
【纪游：邀请函我已经转到你的账户了，你自己决定吧】
发完最后一句，纪游把手机一丢，翻身专心对着副驾上尚在睡觉中的尹秋雨。
话已经说尽，剩下的就要看宁鸿自己了。
他可要好好享受整个剩余的夜晚，其他人员统统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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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爬上床单的边沿。
尹秋雨微微睁了下眼皮，却没有醒。有人替他虚掩住了双眼，再把遮光窗帘轻轻地拉全乎，最后帮他重新压了下被子。
尹秋雨很少睡得这么沉这么久，或许是昨天晚上喝得真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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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厨房里隐约的叮铃咣啷声，尹秋雨终于睁开了眼。
他是单眼皮，眼睫毛长而黑，比起放大眼睛，更能拉长他的眼尾，在这么个无限暧昧的场景中显得无比痴缠隽永。
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被子里的胳膊露了出来，薄薄的肌肉附在骨头上，透着血管的皮肤上却有些乍眼的痕迹。
尹秋雨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今晨身体的变化，只比平时晚了一个半小时回复了些重要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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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人均珀茨金奖！（16）】
【尹秋雨：这周开始正式放假，过完年正月十六早上八点开组会，来不及返校的可以线上】
【Re：Re：Re…专利授权申请-科思创意（含附件）】
【Yin QY：感谢贵公司的理解，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修改，例如授权书中的第八条中的“乙方可在未经甲方书面同意的情况下……】
【李主任：尹老师，今年的期末成绩能不能麻烦你早点出，学院要算排名给学生们排实验室名额了[笑脸]】
【尹秋雨：好的】
李主任也秒回了个抱拳感谢。
……
【联系人宁鸿已有79条未读消息，需要屏蔽吗？】
尹秋雨忙完正事，终于有空了，他纡尊降贵般抬了抬手，点开了堆积成山的未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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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游蹑手蹑脚地踏入卧室后，正好和半坐起来靠着床头的尹秋雨撞了个对眼。
“哎呀你怎么不穿衣服！”
纪游唰得一下把烤箱手套举到脸前，半点也没遮住视线，眼神大咧咧地在手套的指尖缝隙中来回扫视那人白皙却有痕迹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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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雨对这个装模作样的犯人没话说。
屋内开着暖气，空气本就干燥，刚起来他稍破的嘴唇有些犯干，更显可怜可爱。
他的眼神从裸着上身，腹肌线漂亮地收束到围裙中的大厨纪游身上，丝滑地切换到自己床边的书桌，清明淡定，不带有一丝旖旎。
“帮我拿下桌上的黑色笔记本。”
见纪游不动，尹秋雨冷淡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又从齿间唇缝中飘出。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