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雷霆岗，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江面上，看不清楚天光，听不清楚水声，空气湿冷，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四边全是寂静。
一艘吃水颇深，形制普通的商船，缓缓驶入了这片被世人遗忘的绝地。船头挂着几盏风灯，昏黄的光晕在浓雾中仅仅能照亮丈许范围。
戚鸣毓穿一身便于行动的蓝色劲装，外罩一件灰色防水斗篷，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负手立于船头，身形挺拔，气息内敛。乔淞月站在他身侧，外罩了一件同色系的素锦斗篷，兜帽边缘一圈雪白的风毛衬得她小脸愈发莹白。她微垂着眼睫，双手拢在袖中，看似被这阴森的环境吓得有些瑟缩，紧紧依偎着自家先生，扮演着那个好奇又胆怯的乔姨娘。
然而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她藏在袖袍里的手指，却稳稳地捻着一枚玉佩，玉佩边缘有一处极其细微，米粒大小的红点，那是一个暗记机关，连接着她发髻步摇中那枚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小银针。
“先生，这里好黑，好冷。” 她发出一声娇怯颤音，身体往戚鸣毓身边靠了靠，借着斗篷的遮掩，飞速审查着浓雾中的嶙峋礁石，还有岸边怪异的枯树黑影。
戚鸣毓没有回头，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怕什么？有我在呢。” 他兴奋道，“我告诉你，越是这种地方，越藏着好东西呢。比方说前朝的沉船宝贝。呵呵，等找到了，里面的宝贝随你挑选。”
他这边话音刚落，一声号角穿透浓雾，从前方水域深处传来，那声音无端端的让人有些心悸。
来了，戚鸣毓和乔淞月快速对望了一眼，赫公公的接引到了。
商船停下，前方浓雾翻涌，一艘大船缓缓从雾中显露出来，船头上，影影绰绰站着数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护卫，他们个个拿着劲弩，闪着寒芒。
为首的一个人，身材魁梧，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冥王面具，一双眼睛牢牢锁定着戚鸣毓的商船。
戚鸣毓搭在乔淞月肩头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不要慌张，镇定点。
他上前一步，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热络笑容的脸，对着大船方向拱了拱手，声音洪亮，满是江湖意气：“前面可是赫公公派来接引的朋友？在下戚鸣三，人称戚三。幸会幸会！”
对面船上，冥王面具的魁梧护卫没有答话，微微抬起手示意。船侧便被人放下一条跳板，搭在商船的船舷上。
戚鸣毓笑容不变，他回头对乔淞月伸出手，语气很是亲昵：“乖乖，来，跟紧我。带你开开眼去去。”
乔淞月怯生生抓住他的手，戚鸣毓手掌宽厚有力，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微凉手指。他牵着她，一步一步踏上了那块的跳板。
两名乔装的影卫甲护卫紧随在他们身后，警惕环顾着四周情况。他们踏上甲板，湿漉漉的，上面残留着大片大片深色的水渍。
冥王面具的护卫拦路虎一样挡在前面，上下打量着戚鸣毓，连同身后的乔淞月也丝毫不放过。“戚老板，请。” 面具下发出沉闷的一道嗓音，那人让开路，指向入口，看他动作有些僵硬，带着非人的气息。
戚鸣毓也不以为意，朗声一笑，拍了拍乔淞月的手背：“咱们走。” 两名护卫刚要跟上去，就被魁梧的护卫拦住了，示意他们只能留在甲板处等候。
俩人到了船舱内，发现里面的光线更暗，空气也更污浊，弥漫着霉味和一股似有似无的硫磺气息。乔淞月心里暗暗惊叹，果然有硫磺，他们昨夜密报果然不假。
舱内空间不小，却显得很压抑。几张简陋的木桌旁边，坐着几名同样穿着劲装，神情阴鸷的汉子，他们沉默着，眼神毒辣的在戚鸣毓和乔淞月身上逡巡。
中间位子上，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的精瘦男人站起身，笑道：“哎呀呀，戚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人姓钱，是此地的管事。赫公公他老人家贵人事忙，特命在下在此恭候，招待戚老板和戚夫人。” 他嘴上说着“戚夫人”，眼睛却在乔淞月娇美的脸蛋和身段上贪婪看了个遍，眼中垂涎之色不言而喻。
戚鸣毓神色平常，仿佛没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哈哈一笑，不着痕迹把乔淞月护在怀里，在一张空着的长凳上坐下，“钱管事不用这么客气，赫公公的信誉，戚某是信得过的。就是不知道这雷霆岗的宝贝，什么时候才能让戚某一饱眼福啊？” 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钱管事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戚老板莫急。这雷霆岗水道甚是复杂，暗礁密布，沉船所在更是隐秘。要是没有熟手引路，外人可是寸步难行的。” 说完他话头一转，带着试探，问道：“不知道戚老板今天带了多少诚意来啊？”
“诚意？”戚鸣毓挑眉，眼底掠过一丝嘲弄。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啪地一声丢在桌上。太重了的缘故，锦囊口立刻就自动松了个大口，露出里面黄澄澄，耀人眼目的大金锭，粗略估计足有十数锭之多。
璀璨的金光在船舱里瞬间就吸引了众多贪婪目光，就连那钱管事的呼吸都明显粗重了几分。
“够不够？嗯？”戚鸣毓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道：“这只是订金，只要让我见到真东西，钱，根本不是问题。” 他满是巨贾暴发户的豪横。
钱管事眼中贪婪之意更甚，咽了咽口水，压下激动，笑道：“够！够！戚老板果然爽快。” 他站起身，对这那个戴着冥王面具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雾面，带戚老板去货仓开开眼，记住了，只开一号仓即可。”
“是。” 那个雾面护卫应了声，转身走向船舱深处一个锈迹斑斑的门。
戚鸣毓拉起乔淞月，悄悄在她手心划了几下，乔淞月当即明了，微微点了点头，俩人快速交接完毕。戚鸣毓扭头对钱管事笑道：“我家乖乖胆小，劳烦钱管事陪着说说话，压压惊。我去去就回。” 他语气亲昵，眼里却满是霸道意味，似乎容不得怀里小美人有丝毫异议，当即就松了手。
钱管事看着那张清丽中带着怯懦的小脸，连连笑道：“戚老板，你就放心吧。小人一直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丝毫不敢怠慢佳人，保管让戚夫人宾至如归。”
乔淞月眼里迅速蓄起了水光，望向戚鸣毓带着哭腔：“先生，请不要丢下我。”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即将被丢给饿狼的可怜小白兔。
戚鸣毓带着安抚，又似警告：“听话。这钱管事一看就是个体面人，我很是放心，你也放心吧，乖乖待着。” 说完便不再停留，把乔淞月丢到一边，跟上那个雾面护卫走了。
钱管事勾着脑袋，眼见着俩人的身影消失在铁门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了，他来回搓着手似乎是在缓解心里的紧张，直勾勾的望着乔淞月，一步步逼近：“小美人儿，别怕。你家先生去看宝贝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不过你也别怕闷，这有好几个哥哥陪着你呢。咱们呀，好好的亲近亲近。” 他身后那几个劲装汉子也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围拢着靠近了。
船舱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紧张起来。硫磺的刺鼻气味儿和钱管事身上不知名的熏香恶臭，简直让人作呕。
乔淞月慢慢退后，缩在长凳的一角，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不，别，别过来。求求你，我家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那模样，柔弱无助到了极点。
“你家先生？哈哈哈哈。” 钱管事嘲弄笑着，忽然伸手抓向乔淞月的手腕。“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让爷几个先尝尝你这朵带刺娇花的滋味儿，人美身下死，做鬼也快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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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