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这就是鸦神的心脏吗?”
鸦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苏澈和顾寒洲的耳膜上。雾突然变得更稠,像被搅烂的腐肉,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之前散掉的甜腻花香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浓烈的腥气,从鸦七手里的黑色盒子里飘出来,像无数只腐烂的虫子钻进鼻腔。
苏澈的心脏猛地沉到谷底。毁掉的那颗“心脏”还在眼前晃,拳头大的红色光点,缠满白色魂丝,明明在他的血滴下后变成了黑石,怎么会是假的?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落在青石板上,刚碰到地面就被雾裹住,变成一根黑色的鸦羽,像有生命一样,慢慢飘向鸦七的盒子,被盒子的红光吸了进去。
“假的……那是假的?”顾寒洲的声音发颤,他回头看树洞,树洞里的藤蔓已经重新缠在一起,之前飘出去的魂丝像受惊的鸟,又慢慢往树洞里缩,“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鸦七笑了,笑声里带着尖锐的哨音,像乌鸦在夜里叫。他手里的黑色盒子红光更盛,盒身的鸦爪印像活了一样,慢慢凸起,在雾里泛着油亮的黑。“骗你们?”他往前走了两步,兜帽下的眼睛里红光闪烁,“我只是在帮你们‘清理障碍’而已,那颗假心脏,是顾长渊用来骗鸦神的,你们毁了它,正好帮我除掉这个老东西。”
他抬手往旁边指了指,苏澈顺着他的方向看,之前被顾长渊融化的黑色雾气并没有完全消失,雾气里慢慢浮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是顾长渊!他的身体还在冒着黑烟,皮肤一半是正常的,一半覆盖着黑色羽毛,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浑浊的红,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僵硬地站在那里,嘴角机械地咧开,重复着一句话:“鸦神……需要双祭品……”
“他现在是我的‘傀儡’了。”鸦七的指尖划过盒子,“你们毁了假心脏,他失去了鸦神的信任,只能靠我活着。”他的目光扫过苏澈和顾寒洲,像在看两件物品,“而你们,第十三名祭品,还有莲的后代,才是唤醒真心脏的关键。”
“你要干什么?”顾寒洲把苏澈和刘翠花护在身后,军用刀在手里握得发白,刀刃上的黑色黏液还在冒烟,“真心脏在哪里?”
“在哪里?”鸦七故意拖长了声音,雾里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是之前清醒的镇民!他们又变了样,眼睛重新变得浑浊,皮肤泛着青黑,手里的农具上沾着新鲜的血,慢慢朝着广场中央围过来,“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你们的魂丝‘养肥’一点。”
镇民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的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被堵住喉咙的野兽。苏澈突然发现,镇民的脖子上都缠着一根细细的黑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都连在鸦七手里的盒子上,他在通过盒子控制镇民!
“跑!”顾寒洲突然大喊,一把推开最近的一个镇民,拉着苏澈和刘翠花往广场外冲。镇民的反应很快,伸出手想抓他们,指甲划过苏澈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血痕刚出现就泛黑,像被什么东西染过。
苏澈的影相机突然发烫,他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自动亮了,拍下一张照片,不是逃跑的场景,是他们身后的雾里,无数根黑色的藤蔓正从地下钻出来,像蛇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藤蔓上的刺闪着冷光,每一根刺上都挂着一缕白色的魂丝,是之前失踪者的魂丝!照片的角落,鸦七站在藤蔓的尽头,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盒子的红光已经连成了一片,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藤蔓在追我们!”苏澈把照片给顾寒洲看,顾寒洲的脸色更白了,那些藤蔓比之前的更粗,爬得更快,离他们的脚踝只有几步远,藤蔓的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坑里很快爬满了黑色的小虫。
刘翠花突然在苏澈怀里动了一下,发出细碎的梦呓:“镜子……诊所里的镜子……能挡藤蔓……”她的眼睛还闭着,脸色却越来越青,指甲缝里的黑色绒毛越长越长,像要从指甲里钻出来。
“诊所?哪里的诊所?”苏澈追问,刘翠花却不再说话,头歪在他的肩膀上,又昏了过去,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应该是镇西的废弃诊所!”顾寒洲突然想起鸦七提到的旧仓库旁边,有一间废弃的诊所,“之前听刘翠花说过,那间诊所是白墨言早期行医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医疗器械,可能有能用的东西!”
他们朝着镇西的方向跑,雾里的藤蔓追得更紧了,偶尔有几根藤蔓缠上苏澈的脚踝,他赶紧用鸦七给的白色破邪羽去戳,羽毛刚碰到藤蔓,就发出“滋啦”的声响,藤蔓瞬间缩成一团黑灰,掉在地上不见了。可破邪羽的尖端也慢慢变黑,像被藤蔓的黏液腐蚀了一样,光芒越来越弱。
“破邪羽快没用了!”苏澈急得大喊,手里的羽毛已经黑了一半,“我们得快点找到诊所!”
顾寒洲点点头,拉着他们拐进一条窄巷。巷子里的雾更浓,浓得能摸到,落在脸上像腐尸的手。巷壁上贴着泛黄的海报,海报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看清“鸦神保佑”几个字,海报的边角卷了起来,里面露出一张人脸,是一张青黑色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别碰海报!”顾寒洲赶紧把苏澈往旁边拉,那张人脸突然从海报里伸出来,伸出一只黑色的手,想抓苏澈的胳膊,手碰到空气的瞬间,就变成了一缕黑烟,消失在雾里。“是魂丝形成的幻影!碰了会被吸走魂丝!”
他们不敢再看巷壁,埋头往前跑。巷口的雾里突然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是护士鬼!她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头发遮住了脸,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的针管里装着黑色的液体,针管的尖端闪着冷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鸦尸,都是从仓库里逃出来的,浑身覆盖着黑色羽毛,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们,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快,像在兴奋地等待猎物。
“你们逃不掉的。”护士鬼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她慢慢抬起头,头发往两边分开,露出青黑色的脸,没有眼球的黑洞里渗出黑色的黏液,滴在托盘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鸦七大人说,要把你们的魂丝抽出来,放进盒子里,给真心脏当养料。”
她举起针管,对着苏澈的方向射过来。苏澈赶紧抱着刘翠花躲开,针管扎在巷壁上,黑色的液体渗进海报里,海报上的“鸦神保佑”几个字突然变成了红色,像用血写的一样,慢慢往下流,流到地上,变成了一根黑色的藤蔓,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过来。
“用相机!”顾寒洲突然大喊,苏澈用相机拍过藤蔓,相机的强光能暂时逼退它们。苏澈赶紧举起相机,对着护士鬼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屏幕发出一道强光,护士鬼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瞬间变得透明,像要消失一样,托盘掉在地上,针管摔碎了,黑色的液体流了一地,变成了无数只小虫子,钻进了泥土里。
“快走!她还会追上来的!”顾寒洲拉着他们继续跑,巷口的雾里,护士鬼的身体又慢慢凝聚起来,发出尖锐的嘶吼,像在召唤更多的邪物。
跑了约莫十分钟,前面的雾里终于出现了诊所的轮廓。那是一间低矮的砖房,红砖墙皮剥落得像溃烂的皮肤,屋顶的铁皮锈出了无数个洞,在雾里像一张布满针眼的脸。诊所的门是虚掩的,门轴上缠着几根黑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一缕白色的魂丝,像在守护什么。
“就是这里!”顾寒洲跑过去,用军用刀砍断门上的藤蔓,藤蔓的断口处渗出黑色的黏液,溅在他的手上,他赶紧用破邪羽去擦,黏液瞬间变成了黑灰。“快进去!”
苏澈抱着刘翠花冲进诊所,顾寒洲紧随其后,反手关上了门,用一根粗木头顶住。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咚咚”的撞门声,是追上来的镇民和鸦尸,还有护士鬼的嘶吼声,震得门板都在晃动。
诊所里一片漆黑,顾寒洲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的瞬间,苏澈的呼吸瞬间停了。
墙面嵌满了碎镜片,大大小小的碎片像无数只眼睛,在光束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映出他们扭曲的影子。地面散落着十几个标有“魂丝储存”的玻璃罐,罐身蒙着厚厚的灰,罐内装着黑色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一缕缕白色的丝状物,像被泡烂的蚕茧,在罐底轻轻晃动。角落里堆着落满灰尘的医疗器械:生锈的手术刀、断裂的针管、变形的听诊器,听诊器的胶管里缠着几根黑色的线,像人的头发,在光束下泛着冷光。
“这些是……魂丝罐?”苏澈的声音发颤,刘翠花提到过,顾长渊用魂罐养镇民的魂丝,“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顾寒洲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墙面的碎镜片上。光束扫过镜片时,镜片里的影子突然变了,不是他们的影子,是无数个陌生的人影,都是之前失踪的外来者,包括河边死者和记者,他们在镜片里朝着苏澈和顾寒洲伸出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像被困在镜片里的幽灵。
“别盯着镜片看!”顾寒洲赶紧把苏澈的头转过来,“刘翠花说诊所的镜子能挡藤蔓,可能是指这些镜子能困住魂丝和邪物,但看久了会被它们缠上!”
苏澈点点头,不敢再看镜片,目光落在刘翠花身上。刘翠花还在昏迷,脸色却比之前好一点了,胸口的起伏也更明显了。他刚想把她放在墙角的旧病床上,刘翠花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恐惧,她一把抓住苏澈的手,声音发颤:“快……快躲进地下室……藤蔓要进来了……镜子挡不了多久……”
“地下室?哪里有地下室?”苏澈追问,刘翠花的手指向诊所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盖着木板的洞口,木板上刻着一个鸦爪印。
顾寒洲赶紧跑过去,掀开木板。洞口里传来“滴答”的声响,像水滴落在金属上,旧医院地下室的声音一模一样。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洞口下面是一道陡峭的石阶,石阶上沾着黑色的黏液,石阶壁上贴着泛黄的病历,最上面的一张写着“患者:李莲,症状:鸦神寄生,需以血养之,否则魂丝会被完全吞噬”,是七十年前莲的就诊记录!
“藤蔓已经进来了!”苏澈突然大喊,诊所的门缝里已经钻进来几根黑色的藤蔓,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藤蔓上的刺挂着魂丝,像在炫耀战利品。破邪羽已经完全变黑,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团黑灰,被藤蔓的黏液腐蚀得不见了。
顾寒洲赶紧抱起刘翠花,率先走进地下室。苏澈跟在后面,刚走下几级石阶,就听到诊所里传来“哗啦”的声响,墙面的碎镜片全部碎了,镜片里的人影尖叫着变成了一缕缕黑烟,被藤蔓吸了进去,藤蔓的体积变得更大,像一条巨大的蛇,朝着地下室的洞口爬过来。
“快关木板!”顾寒洲在石阶下大喊,苏澈赶紧把木板盖回洞口,用旁边的石头顶住。木板刚盖好,就传来“咚”的一声,藤蔓撞在了木板上,木板剧烈地晃动着,像随时会被撞开。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只有顾寒洲的手电筒还亮着。苏澈靠在木板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莲的镯子,镯子突然发烫,发出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周围的石阶壁。
“镯子在发光。”顾寒洲注意到镯子的红光,“可能这里有什么东西和它有关。”
他们顺着石阶往下走,石阶尽头是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壁上贴着更多的病历,都是七十年前的,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看清“鸦神”“魂丝”“血祭”几个字。通道的尽头传来“滴答”的声响,越来越近,还有一阵淡淡的香味,是莲的镯子发出的红光带来的,像莲花的香味,和之前的腐腥气完全不同。
“前面应该就是刘翠花说的能挡藤蔓的地方。”顾寒洲握紧军用刀,手电筒的光束朝着通道尽头照过去,那里有一扇铁门,铁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鸦爪印,和莲的镯子完全吻合,门的旁边有一个凹槽,形状也和镯子一样。
“是莲的镯子!”苏澈兴奋地大喊,他走上前,把镯子放进凹槽里。“咔嗒”一声,铁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慢慢打开了。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中央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的镜面泛着银白色的光,像没有蒙灰一样。铜镜的周围放着四个黑色的魂罐,罐口插着白色的破邪羽,羽毛泛着红光,和莲的镯子一样。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瓶身上刻着“莲之血”三个字。
“这里应该是白墨言用来研究鸦神和莲的地方。”顾寒洲拿起瓷瓶,打开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出来,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和莲的镯子的红光一样,“这是莲的血,可能能用来对付藤蔓和鸦七的盒子。”
刘翠花在顾寒洲怀里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着铜镜,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面铜镜是‘镇魂镜’,能困住邪物的魂丝,藤蔓怕它的光……但只能困住一时,鸦七的盒子能吸收魂丝,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她的话音刚落,地下室的通道里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是藤蔓爬进通道的声音,还有鸦七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你们躲得真隐蔽啊……不过没关系,镇魂镜的光很快就会消失,到时候,你们还是我的猎物……”
苏澈握紧手里的影相机,顾寒洲举起装着莲之血的瓷瓶,他们靠在镇魂镜的旁边,看着通道尽头的黑暗。铜镜的光还在亮着,但已经比之前弱了一点。他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鸦七和他的藤蔓很快就会追过来,而他们手里的莲之血和镇魂镜,是目前唯一能对抗他的东西。
地下室里的“滴答”声还在继续,像在倒计时。苏澈摸了摸口袋里的相机,屏幕还亮着,自动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镇魂镜的镜面映出了他们身后的雾里,鸦七的黑色盒子已经飘到了通道口,红光连成了一片,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