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彦与纳兰泱的眼神触碰的那一瞬间,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发梢,连着嘴唇也忍不住打颤,“洵王殿下,外臣并无此意,只是如今我国公主命丧大朔,外臣万念俱灰,只求不能殒身护命,莫不是大朔欺我南洋,连个真相都不敢给吗?”
陈舟冲到井上彦跟前,直直一脚踢向他胸口,“大胆!你也敢如此同殿下讲话?”
井上彦似是被一脚踢得狠了,他踉跄着撞向墙,喉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在墙面上,“好啊好啊,你们大朔果真是仗势欺人…我身为南洋使团正使,一条狗都敢对我不敬。区区亲王,纳兰泱你果真是想手眼通天吗!”
“若是正使再多说一句…本官现下便把你的舌头割了喂狗。”都珩听到目光骤然如淬毒寒刃剜过去,“正使可信?”
井上彦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你有种便杀了我。”
“你以为本官不敢?”都珩尾音带着刻意拉长的轻蔑,正欲上前之时,身后大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井上彦双手撑地站起身,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忽然嗤笑出声,“方才我说什么来着?现下看来太尉大人无论敢不敢都没机会了。”
纳兰泱缓缓回头的瞬间,正好同带队的饶如歌来了个眼神对视。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饶如歌嘴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行礼道:“下臣锦衣卫镇抚使饶如歌见过洵王殿下,公主殿下,太尉大人。”
“饶镇抚使大张旗鼓的带着锦衣卫来这四方馆是为何?”纳兰泱眉宇间透着几分不耐烦,“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此次万国朝贡治安陛下已交由白虎营担任,不知镇抚使此举又是为何?”
饶如歌不紧不慢的站直身,还顺手理了理飞鱼服的衣摆,“下臣是锦衣卫镇抚使,来此自然是奉陛下的旨意,若是殿下不信,大可进宫去问问陛下。”
“陛下?”纳兰玥眼尾扫过饶如歌和一众锦衣卫,“那陛下可有说此事全权由锦衣卫负责?”
听到纳兰玥的话,饶如歌皱了下眉,但仍是轻笑着不紧不慢答道:“回公主殿下的话,陛下虽然并未说此事由锦衣卫全权负责,但是却下旨此次万国朝贡由白虎营和锦衣卫一同主事,圣旨上写的可并不是协同哦,而是主事,若是公主殿下不信下臣,那大可进宫一问。”
纳兰玥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即是如此,那白虎营也是协助并非全权由锦衣卫负责,镇抚使还真是好大的官威。”
饶如歌拱手回道:“下官不敢。但是如今这四方馆出了命案,涉及到此次万国朝贡,那便是非管不可了。”
纳兰玥正想发火,但纳兰泱走到纳兰玥跟前伸手拉了下她的手,眼神却是在示意让她不要冲动,见此,纳兰玥只好松了握紧的拳头。
井上彦趁着这个间隙捂住心口爬到了饶如歌的脚边,“还请这位镇抚使大人为我南洋国做主啊!白虎营欺人太甚,根本未把我南洋使团放在眼里,如今公主薨逝,若查明不了真相,南洋便是举全国之力也定要向大朔要个说法!”
饶如歌俯身扶起井上彦,掌心虚脱着对方的手肘,眼神却轻飘飘的落在了合子公主那盖着白布的尸身上,“使者无需多礼,陛下既遣锦衣卫在此,那定是为了还南洋一个交代,自南洋使团入四方馆以来,公主身边可有发生什么怪事?亦或是…有什么仇家?”
此话一出,四方馆周围的视线便像潮水般涌来,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几分审视,密密麻麻落在了南图朵朵身上,让她连指尖都觉得发紧。
饶如歌循着周围投去的方向转头,眉梢轻轻挑起,目光在漠北使团处停留片刻,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哦?难道此事同漠北使团有关?”
“就是她!漠北使团的郡主!”井上彦死死盯着南图朵朵,不肯移开一丝视线,“先是那日入城在这四方馆门口这位郡主便仗着自己的身份带着漠北使团同我们南洋使团起了争执,以后又在这四方馆对我们公主提鞭相向,定是此女善妒!才下毒谋害公主!”
饶如歌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目光稳稳落在井上彦身上,连眼尾的余光都没飘开,每一个字都像被仔细收进了心里,“使者可有人证?”
井上彦啐了一口血沫子,视线牢牢的锁在纳兰泱和都珩身上,“在座各位皆可作证,尤其是洵王殿下和太尉大人!只因此事都是他们二人从中调和的,哦对,还有漠北使团的胡颜世子!他们三人皆是当事人,皆可为我作证!”
饶如歌一边听着井上彦的话一边点头,“仵作何在?”
只见那仵作又盖上了合子公主尸身的白布,走到饶如歌跟前拱手行礼道:“草民在此,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饶如歌直截了当问道:“上前来,本官问你,公主的尸身查验如何?何时殒命,死因何在? ”
仵作垂首回话,语气笃定:“回大人的话,公主应是昨夜初更前后气绝,距今已逾七时辰。尸斑凝紫难褪,尸僵透达手足,便是明证。”
饶如歌指节轻叩腰间刀鞘:“死因究竟是为何?”
仵作举起手中乌暗银匙,递至饶如歌跟前,“大人请看,此匙探过公主咽喉残垢,转瞬变黑。且公主唇舌隐青,胃腹鼓胀——公主定是中剧毒暴毙啊!”
饶如歌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银匙,又落回合子公主尸身:“毒从何来?可有迹可循?”
仵作摇头:“毒性烈猛,入腹即发,公主恐是误食毒食毒饮。若要追根,还需查勘公主生前饮食踪迹,及接触之人。”
饶如歌颔首,挥袖吩咐:“速将验尸结果录成文书!另,传我命令,封锁四方馆,逐一排查合子公主昨日接触之人!既然井上正使说过也有人证能够证明昨夜漠北郡主同合子公主起了争执,那现下看来就属漠北使团嫌疑最大,还请漠北使团的诸位回各自的房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南图朵朵一只手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指着井上彦,质问道:“凭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漠北做的?就凭这南洋人的一面之词你便想冤枉我漠北?”
“郡主可别乱讲。”饶如歌嘴角上扬,“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清者自清,还请郡主配合,若此事真同漠北无关,下官自会还您一个清白。话又说回来了,四方馆内又不只是漠北一个使团,对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