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圆满结束，艾宁关掉直播软件，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他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季坤发来的微信消息。
没有预料中的恭喜或者打得不错，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视频文件躺在聊天框里。
艾宁有些疑惑地点开。
视频是他刚才两场solo赛的完整录屏。
但不同的是，上面被用红色的线条，箭头和圆圈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旁边还有季坤手打的极其简短的批注，字体跟他的人一样，透着股冷峻劲儿：
「这里E技能CD转好前0.3秒，可以向前走位半步压迫，逼他先交技能，你能省下这个闪现。」
「伤害计算完美，但蓝量控制可以更优化，最后击杀完蓝量见底，如果有多余技能可以骚扰对方打野。」
「这个直角走位预判不错，但风险偏高，对方如果带的是疾跑而非点燃，死的就是你。」
艾宁瞪大了眼睛，逐字逐句地看着那些批注，心里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了。
季坤不仅看了他比赛，而且是以一种近乎苛刻的教练级别的视角，将他比赛中那些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优缺点，全都扒了出来。
他抱着手机，心里美得冒泡，手指飞快地回复。
「收到！季神你也太神了吧！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小猫震惊.jpg]」
过了一会儿，季坤的回复才慢悠悠地弹出来，依旧是那股子冷淡调调：「是你还不够细。」
艾宁：“……”
行吧，你强你有理，你细你骄傲。
他捧着手机，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又把那个标注得密密麻麻的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默默关注着每一步成长，并在背后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给予最有力支持和指导的感觉，比打赢一百场solo赛，看一万条赞美弹幕，都让他来得开心和满足。
而网络的另一端，季坤退出微信，习惯性地登录了那个只有寥寥数人的小号【坤】。
几乎是立刻，【宁静致远】的消息就弹了出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
「老公老公！！！你看了吗看了吗？！ning刚才的solo赛！我的天啊！太帅了！太解气了！直接把那个老炮打自闭了！[小猫疯狂打call.jpg][小猫原地升天.jpg]」
「他那个走位！那个反应！简直是我偶像！啊啊啊老公，他帮我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ning的铁粉了！」
季坤看着屏幕上那一连串的感叹号和表情包，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既为艾宁感到由衷的骄傲和欣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如此争气。
另一方面，面对【宁静致远】对ning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喜爱，他心底又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微妙情绪。
像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被别人也发现了其耀眼之处，并且疯狂追捧，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压下那点怪异的感觉，回复得依旧简洁：
「嗯，是打得不错。」
然后，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退出了游戏，再次点开了艾宁的微信聊天框。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脑子里还在组织语言，身体却先一步行动，发出了一句在他看来非常不符合他风格的话：
「晚上想吃什么？」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季坤就有点后悔了。
这算什么意思？
庆祝？
慰劳？
还是单纯的想跟他一起吃顿饭？
好像哪个理由都显得有点突兀。
但艾宁的回复快得惊人，字里行间都透着几乎要溢出屏幕的雀跃：
「季神你要请客吗？！[小猫眼睛发光.jpg]我想吃上次那家烤鱼！就商业街新开的那家，闻着可香了！」
看着那毫不掩饰的、因为一顿烤鱼就能高兴成这样的回复，季坤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别扭和后悔，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艾宁此刻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冲下楼的樣子。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嗯。」他回道，「六点半，楼下等你。」
放下手机，季坤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训练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声响。
打脸要狠，这是他信奉的准则。
艾宁今天做得很好，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让所有质疑者闭上了嘴。
季坤睁开眼，看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
虽然现在距离六点半，还有一会儿。
那顿烤鱼吃得艾宁心满意足，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不仅是因为烤鱼味道确实不错，更重要的是请客的人。
他看着对面慢条斯理挑着鱼刺的季坤，觉得这张冰山脸在烤鱼氤氲的热气里，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季坤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听艾宁眉飞色舞地复盘下午的solo赛，偶尔“嗯”一声。
或者在他吹得太过分的时候，撩起眼皮淡淡扫他一眼，艾宁就立马识趣地收敛一点，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季神，你说老炮以后见了我，会不会绕道走？”
艾宁咬着吸管，眯着眼笑，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季坤把挑干净刺的一块鱼肉夹到自己碗里，头也没抬：“不会。他脸皮厚。”
艾宁：“……”
好吧，这话他没法接。
“不过，”季坤顿了顿，补充道，“短期内，应该没人会再拿对线细节说事。”
这话听着平淡，但艾宁品出了里面的肯定。
他嘿嘿一笑，心里那点小得意又冒了出来。
吃完饭，季坤结账，动作自然流畅。
艾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跟在后面，心想：这算不算是……约会？
虽然对象是个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的冰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耳朵尖悄悄红了。
他赶紧晃晃脑袋，把这危险的想法甩出去。一定是烤鱼太辣，产生幻觉了！
日子重新恢复平静，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比如，艾宁现在去基地训练，能更自然地跟一队的其他队员打招呼。
大家对他的态度也明显亲近了不少，毕竟是用实力赢得了尊重。
再比如，他和季坤的双排，已经成了俱乐部默认的固定项目。
甚至开始有战术分析师专门研究他俩的配合数据，为即将到来的新赛季做准备。
这天，战队经理找到季坤和艾宁，通知他们，联盟举办的季前邀请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次比赛虽然不计入正式联赛积分，但含金量很高，是检验各战队新赛季阵容和状态的试金石。
“你们俩，是咱们这次中野的核心，好好打。”
经理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眼神里充满期待。
艾宁用力点头，感觉血液都有些发热。
季前邀请赛！
这可不是全明星或者水友赛能比的，是真正的、强队云集的职业赛事！
他能和季坤一起，以首发中野的身份出战了！
“名单和赛程发你们邮箱了，自己看下。”
经理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对季坤说，“阿坤，你那边家属票的名额，这次要用吗？不用的话我就给别的队员了。”
家属票是联盟给每位选手的福利，可以让亲友免费观看比赛。
季坤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冷淡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站在旁边的艾宁，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不用？
季神的家人不来现场看他比赛吗？
他好像从来没听季坤提起过家里的事。
经理似乎也习惯了，点点头：“行，那我给小胖他们分了。”
等经理走远，艾宁忍不住，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季神，你家里人不来看你比赛啊？”
季坤正在看手机上的赛程表，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不看这个。”
艾宁“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看着季坤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么重要的比赛，都没有家人来加油吗？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打城市赛的时候，爸妈虽然不懂游戏，但还是请了假，坐了俩小时车来现场，举着个傻乎乎的手写牌子给他加油。
他觉得季坤好像有点孤单。
这个认知，让艾宁心里翻腾起一种混杂着心疼和想要靠近的情绪。
季前邀请赛很快拉开帷幕。
首场比赛，就是季坤和艾宁所在的战队，对阵上个赛季的四强队伍，强敌环伺。
比赛现场座无虚席，灯光璀璨，气氛热烈。
艾宁坐在选手席上，调试着外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季坤。
季坤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戴着隔音耳机，眼神专注地看着屏幕，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那种极致的冷静，奇异地感染了艾宁，让他躁动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比赛开始。
对方显然研究过他们的打法，前期针对艾宁的中路做了很多文章，打野频频光顾，视野压制做得很好。
艾宁打得有些难受，补刀被小压，游走也受到限制。
在一次对方打野再次绕后Gank时，艾宁的灵狐走位被逼入死角，眼看就要交代。
现场观众发出一阵惊呼。
就在这时，季坤的刺客如同暗夜中的死神，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杀出！
他没有去管对方的后排，而是精准地拦截了对方意图越塔的打野！
一套技能行云流水，配合防御塔的伤害，瞬间完成反杀！
“K神！K神站出来了！他保护了ning！这波反蹲太关键了！”
解说激动地大喊。
艾宁看着屏幕上那个挡在自己身前，击杀对手后悄然隐去的刺客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拍。
那一刻，什么紧张，什么压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悸动。
危机解除，艾宁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操作越发大胆自信。
中期一波关键的团战，他在季坤吸引了大量火力的情况下，灵狐鬼魅般切入后排，秒掉了对方的核心输出，奠定了胜局。
最终，他们有惊无险地拿下了首胜。
比赛结束，队员们起身互相击掌。
艾宁看向季坤，眼睛亮得惊人。
季坤也看向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抬手与他击掌时，力道很稳。
“打得不错。”季坤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音传来。
艾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是你保护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退场往后台走的时候，通道两边挤满了热情的粉丝，纷纷伸出手想要击掌或者递礼物。
艾宁一边笑着回应，一边下意识地紧跟在季坤身后。
忽然，一个格外激动的女粉丝突破保安的阻拦，猛地朝季坤扑过来，手里还举着手机似乎想拍照。
季坤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侧身想避开。
就在那女粉丝快要撞到季坤的瞬间，跟在后面的艾宁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
他一把揽住季坤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和那个粉丝之间。
“小心点！”艾宁对着那个粉丝说道，语气带着点少有的严肃。
那女粉丝愣了一下，也被保安及时拦住了。
季坤感受到肩膀上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以及艾宁瞬间绷紧的身体，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艾宁带着紧张和关切的侧脸，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通道里灯光昏暗，人群喧嚣，但这一刻，季坤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只有艾宁揽住他肩膀的那只手，和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柠檬洗衣液的味道，无比清晰。
艾宁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耳根瞬间红透，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我看她差点撞到你……”
季坤看着他那副慌慌张张、连脖子都红了的模样，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挠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
“嗯。走吧。”
他率先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艾宁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朵，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一千米。
刚才……他好像……抱了季神？
虽然只是揽了一下肩膀，但四舍五入也算肢体接触了吧？
完了完了，他感觉自己离以下犯上的罪名不远了。
而走在前面的季坤，感受着肩膀上似乎还未散去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触感。
这只小白兔，好像并不只是看起来那么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