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锦问:“你刚才看到箱子里有什么?”
被抓的那人说:“里面好像有隔层。”
领头人此时无奈的把箱子里层提出来,原来底下真有隔层。
韩锦和小旗凑上去一看,不得了,这竟然是一把倭刀。
韩锦拿起来抽出刀身看了看,说:“这是什么呀?倭刀吧。”
小旗呵斥说:“那几个箱子是不是还有?都打开”
领头人嘟囔一句:“就这一把。”
小旗抽出自己的刀威胁说:“快点。”
于是这些人把几个大箱子全卸下来,最终又找到一把倭刀。
小旗拿着两把倭刀,校尉把刀架在假锦衣卫脖子上。还有那几个运货的人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韩锦走到假锦衣卫看着他这一身旧官服,问:“腰牌呢?”
那假锦衣卫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韩锦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粗制滥造,穿着小旗的官服,拿着木制的腰牌,韩锦看了不免讥笑一声。
韩锦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官服从哪来的?”
那假锦衣卫说:“我叫汪勤,这官服是从别人手里买的。”
“从谁手里买的?”
“通州漕运卫所的王二。”
“王二?他卖给你的?”
“是。”
“你现在跟着我们去找王二核对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在撒谎。”
来到卫所,王二被叫了过去。
离开散落着灰尘,充斥着墨汁味儿和淡淡的霉味的库房,走过几间旧厢房,王二来到院内。
看到韩锦、小旗站在卫所院内,王二也不忘行礼。
卫所指挥使说:“这就是王二。”
韩锦说:“王二,听说你家中不富裕,最近想攒钱娶媳妇?”
王二并没有察觉什么,老老实实说:“家里确实缺钱。”
“缺钱不是你的错,但是手不能伸得太长,否则有人就会拿住你的错处讹你。”
王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开始紧张起来。
小旗说:“王二,听说你一向老实,有些事可不能乱来。”
王二紧张地说:“我不敢做什么。”
韩锦眯着眼说:“怎么有人说一些诬赖你的话呢?我们可不信,所以找你来当面对峙。”
王二说:“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
卫所千户当面提醒:“你最好不要隐瞒。”
韩锦喊了一声:“把他带进来吧。”
一个校尉把汪勤一把推进院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王二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韩锦问:“王二,你认识他吗?”
事已至此,王二此时只能说实话:“认识。”
“他叫什么呀?”
“他叫汪勤。”
“看来你俩是真认识。他说从你这儿买了一件旧官服,他要是诬陷你我们立马把他抓起来。”
王二看了汪勤一眼,汪勤眼中闪着狠狠的目光,似乎是在警告他:“别把一切推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可是收了我的银子的。”
王二并没有推卸一切,他也知道自己也跑不了了,锦衣卫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王二说:“我确实卖过旧的锦衣卫官服给他,收了他的银子。”
卫所千户在一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汪勤面带冷笑。
韩锦问:“这旧的锦衣卫官服是从哪儿得来的?”
王二老老实实交代:“京郊一带有逆党流窜,将马匹放养在京郊周围,伪装成走失的马匹,有锦衣卫或卫所官兵看见后就想把马牵走,结果中了埋伏,被逆党杀害。后来路过的人把官服被扒下来往南方一代暗中售卖,多数是有钱人买走后私藏起来。我也是凑巧碰到一个人要往南方去,发现这件官服就威胁他要报官,后来他把官服给了我就跑了,我也是因为缺钱才拿出来卖给汪勤的。”
小旗问:“锦衣卫的腰牌呢?”
王二嘟囔着:“不知道,没见过。”
韩锦面无表情,问他:“既然你承认了就别后悔,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你是知道的。”
王二低着头不回答。
韩锦带人押着汪勤和王二,还有那几个私卖倭刀的人一起送进北镇抚司。
正碰见魏荣,魏荣看到一个小旗垂头丧脸地被押着,疑惑的问:“怎么回事?”
韩锦说:“魏百户,我们抓了一个冒充锦衣卫的,还有一个卖锦衣卫官服的。这几个私卖倭刀”
“呵,还有这事?好大的胆子。”
韩锦一边用手指着他们一边说:“通州卫所库吏王二家中不富裕,为凑钱娶媳妇铤而走险,将一件小旗的旧官服偷卖出去。这有卖的,就有买的。来买的名叫汪勤,就是他,一个秀才。还有这几个在漕运码头被我们截获了两把倭刀。”
魏荣说:“覃指挥今日不在,还是上报给李指挥吧。”
韩锦押着人,魏荣走进来赶紧上报给李颂之,李颂之正在喝水,魏荣说:“李指挥,韩总旗抓了几个人回来了。一个是冒充锦衣卫的人,一个私卖锦衣卫官服,还有几个要来京城卖倭刀的。”
李颂之瞪大了眼睛斥责:“敢冒充锦衣卫?还敢卖官服?竟然还有私卖倭刀的?一个个胆子不小。”
魏荣说:“冒称锦衣卫到处勒索的事早就有了,成化年间有人冒称锦衣卫勒索一名书商,说他“私印**”,勒索一千两白银,逼得那人自杀,嫌犯跑了没被抓到。这些年也有过好几次这种事,这些嫌犯都是拿到银子就跑,当地官府也抓不到,所以就让这些人有了错觉,以为冒称锦衣卫没人敢抓他们。今天就抓了一个。”
李颂之走出来,上下打量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人,只见其中一人身穿一件旧的小旗官服,低着头,满脸涨的发紫;另一个矮小精瘦,满头大汗。另外几个外地人打扮,站在一处也不敢抬头。”
韩锦递上一块儿腰牌,李颂之拿过那枚腰牌,打眼一看竟是木头做的,而锦衣卫的真腰牌都是金属做的,关键是这上面写内容也乱七八糟的。
韩锦说:“李指挥,这是木头做的,真腰牌不知去向。”
李颂之冷笑一声,走到汪勤跟前问:“穿着锦衣卫的官服,拿着木制腰牌,你叫什么名字。”
“汪勤。”
“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本来是秀才,乡试考举人屡考不中,才走上这条路的。”
“秀才。”李颂之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光刺耳,还很丢人。
李颂之上前就是一耳光,“你一个秀才竟然干这种事!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汪勤低着头,李颂之又一耳光:“说话。”
汪勤说:“我也是心灰意冷,家里也没多少钱。眼看着自己与官途无望,家中资产越来越少,又听说发生了好几次冒充锦衣卫要钱的事,就想着自己几次落第不如想一个赚钱的门路。”
“你勒索了这么些银子,是不是收不住手了?忘了自己也是读书人了?但凡榜上有名的,哪一个不是在考场上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谁家读书容易?”
汪勤此时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颂之骂道:“你还敢冒充锦衣卫,读书人干这种事,你死到临头了。”
李颂之走到王二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这个矮瘦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说:“我叫王二。”
“是你卖官服的吧,你长了几颗脑袋?”
王二不敢吭声。
“这官服是怎么卖出去的,老老实实交代。”
王二哆嗦着交代:“有逆党将马匹放养在京郊一带,凡是想把马匹牵走的锦衣卫或者卫所官兵都被杀了,有人就把官服扒下来往南方一代售卖,我是无意中撞见有人带着官服想要去南方,就把官服要了过来,因为家里不富裕,我想凑钱娶媳妇就顺手将官服卖了。”
魏荣听后,恨恨地说:“怪不得前两年有同僚死在外面,官服、腰牌都不见了呢,感情是被你们这些人给卖了。”
李颂之冷眼看着这俩蠢货,然后又走到那几个外地人跟前大声说:“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韩锦说:“他们就是要往京城卖倭刀的。”
李颂之冷笑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北镇抚司。”
那些人本就惶恐万分,被李颂之这么一喊,当场腿软跪下磕头,说:“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最后竟跪着哭喊:“饶了我们吧。”
李颂之跟魏荣说:“进了这里还想走出去?做梦!”
而后对魏荣说:“把他们这群人全都送进诏狱吧。”
魏荣带人把他们一并押走。
魏荣走后,李颂之对韩锦说:“别忘了把这事上报给覃指挥,让覃指挥好好审一审。”
韩锦:“是。”
李颂之又无奈地说:“锦衣卫的官服被偷卖被私藏,在民间早就不是秘密了,防不住。”
自从抓到嫌犯,皇帝就派东厂提督佟广来到北镇抚司验证嫌犯身份。
看到厂公进来,镇抚刘锡正立刻上前迎接。
等佟广在诏狱里看到受过刑的罪犯们,满意的走了出来。
恰好锦衣卫指挥使沈立龢还有覃温川、李颂之刚走到这儿,三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看到佟广来了就走过去攀谈。
佟广开口说:“皇上命我来看看,这群胆大妄为的匪类有几个脑袋。”
沈立龢说:“这群人干的这些事儿,就该严惩,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抓捕的时候不容易吧?”
佟广想套出抓捕细节。
李颂之说:“为皇上、为朝廷效命,不惜犬马之力,虽万难必克之。”
秀才出身的李颂之滴水不漏的应答。
沈立龢接上话:“麟皋说的极是。”
佟广笑着点了点头,说:“北镇抚司的办事效率果然名不虚传。”
李颂之说:“厂公过奖了,若论刺奸弭变、缉拿断狱,东厂迅若雷霆,北镇抚司勤勚弗逮,实承厂命协理而已。”
沈立龢、覃温川在一旁会意的笑了笑。
当今皇帝处死了先帝重用的东厂提督,又处死了自己一手提上去的德保,可见皇帝对东厂也是有防范的,这一点锦衣卫很清楚,新上任的东厂提督佟广也清楚。
自从德保死后,皇帝把很多重要的事情交给北镇抚司,但这不代表东厂就要低头,也不代表东厂和北镇抚司自此趋于平衡,原则上东厂还是压过北镇抚司的,只是皇帝不再像以前那样过于放纵东厂而已。虽然佟广比之前那两位要和气不少,但也有必要找机会敲打北镇抚司一下。
佟广阴笑着说:“东厂和北镇抚司皆为陛下的‘肱股耳目’,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为陛下和朝廷办事,犹如陛下之左右手,虽司职不同,却不分轻重。”
覃温川陪笑说:“厂公说的极是。”
沈立龢说着客气话:“厂公深得圣心,锦衣卫凡事但凭监察,倘有不当之处,还望先行示下。”
佟广明白锦衣卫们说的不过是肉麻的客套话,他也一笑:“太客气了,东厂和北镇抚司可都是皇上最看重的,咱们彼此彼此。”
说完双方“哈哈”一笑,心知肚明,一笑而过。
汪勤这事很快传到皇帝那里,惹怒皇帝的是一个读书人摒弃圣贤,竟然敢去做出敲诈勒索之事,此事也不需要浪费时间审案了,皇帝直接下旨:
先革了汪勤的功名,再拉出去斩首示众。
王二监守自盗,杖刑,革职,坐牢。
近几年东南沿海倭寇又死灰复燃,那几个人竟然敢来京城私自出售倭刀,这就等于直接打了皇帝的脸,最后全落得个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