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温和明问起的时候，苏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却似是而非的，没给出任何回复。
这一眼水波潋滟，仿佛带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钩子，直把温和明弄得百爪挠心，恨不能立刻把人扛回去，“逼问”出一个确切答案。
可此人却活像一只翩然的蝴蝶，身形灵巧地从他身边旋了出去：“丹尼斯先生，我记得我们稍后还有工作安排？”
丹尼斯点头：“哦是的，我敬业的伙伴，我刚刚还在考虑今日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安排，是不是打扰你休息，是否需要明天再继续。”
苏凌浅笑应答：“多谢好意，不过我现在的经历还能继续，我很重视契约精神。”
温和明：“……”这话说得没毛病，苏凌也确实知行合一，但他总觉得是某人不怀好意，故意吊人，虽然他没有证据。
可惜某人毫不留恋，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温和明幽怨的目光也只换来了某人飘逸的背影，外加一条敷衍到了极致的“明晚回家再说”的短信。
温和明不爽地看了半天，终究没多大出息：总算苏凌还知道回家。
可见恋爱脑着实让人智商归零。
第二天，双方敲定了所有细节，午餐后就愉快地结束了所有拍摄。
董安易看了下时间：“你还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晚上要和剧组吃饭，唉……”
这一声叹气就是叹给他听的，苏凌闻弦歌而知雅意：“又怎么了我亲爱的经纪人？”
“我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那两部巨制吗？”董安易不死心，且不甘地继续尝试劝说：“这种机会真的不常有，别说你了，那些顶级的资源咖都要抢得头破血流的，我们把这一部拍了再考虑其他的好吗？”
“董哥你是知道我的，”苏凌摇了摇头，“我就是这样一个感觉至上不识时务的人，这些年来你跟着我确实没少因为我的犟受委屈。”
这话就有点戳心了，董安易摆摆手：“你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委屈不委屈，我们之的情分还说这个，你担住的委屈不比我多多了？崽儿啊，不是说什么功名利禄这些俗的，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我是真不想你再过以前的日子委屈这一身本事了。”
凡事基本都是苏凌拿主意，他很少这么语重心长的，苏凌便也静静听着。
“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前咱们也就类似的选择探讨过，不过那时候的选择池里是古偶的男二男三，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使选了也是赌上一回，博一个声名，不确定性很高。
但这一次你要知道这两个班底的含金量啊，只要你接其中任何一个，从定下你的那一刻，后续的所有资源在评估邀请你时都要把它放在考量首位。
也就是说，你就算不喜欢这两部戏，你把它们当成一个踏板，你就能够轻轻松松地在接下来的剧本中接到比你今晚要见的这个剧组更好的同类型资源。不仅包括接戏，还包括你的整体咖位，对于你的音乐舞蹈它也是大有助益的。你自己琢磨一下，这两三个月的不喜欢能换来之后全方位的大升级，到底值不值。”
苏凌点点头，忽而问道：“那么你觉得，在我的资源相对现在很不好的那些年，我的角色完成质量低吗？”
董安易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即使他感觉到了苏凌给他挖的这个坑。
这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但凡完成度不高，怎么可能凭借着一部部小配角获得观众认可、业内人士的真实称赞高度评价，杀出一条血路？
“你不要偷换概念，”董安易苦口婆心，“我没在和你开玩笑，你应该明白现在你只有一部《留行》的男主剧，即将进组一个说不清算不算偶像剧的星际剧组，但总之又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大概率可能扑街。你现在的资源并没有乐观到让你能这么不计后果，我只是希望借着他们讨好梅筠枫的这个机会，你能有一部冲奖片或必爆商业片托底，只要这个底稳了，你要什么样的本子、舞台和人脉没有？”
苏凌沉默片刻，拍了拍董安易的肩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去拍一个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爆的本子放弃触手可及最打动我的剧本的。他们两天前发给了我最新的本子，几乎是完整的，一见钟情。
如果我要妥协，要为了长久之计，早在几年前我就做了。人的劣根性注定了我们不能给自己的功利妥协找任何理由，一但走了这条捷径，破窗效应会让我这些年的坚持与梦想死无葬身之地的。”
董安易一时无言，苏凌叹了口气，一锤定音：“那些赌徒第一次踏入销金窟时想的也是我只玩这一次就收手。”
这些年，董安易就从来没一次能辩得过苏凌的口才，犟得过他的执拗的。
“都说你生性温柔，不善争论，真该让你粉丝看看你这副嘴脸，有点口才全用我身上了。”
苏凌无辜默认一笑，董安易一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是天生不是富贵命吗？怎么每次都能精准地对大导大ip的好本子不感冒，从犄角旮瘩里掏剧本爱得要死要活呢？”
苏凌认真道：“可能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吧，不过你认为什么是好本子呢？”
这个问题，一直噎着董安易，从这会儿到了晚上周舒齐喜气洋洋地和他们会合的时候。
“有周总跟着，我就不跟着你了，免得我控制不好脸色，倒给你添乱，我就在楼下车里等着你出来。”
苏凌给了他一个拥抱：“我就知道你是最关心我的董哥，等我胜利拿下这个本子。”
只要苏凌想要哄人，那乖巧又真诚的眼眸，足以融化任何坚冰，让无数人为他放弃原则，神魂颠倒。
董安易的嘴角诡异地抖动了半响，到底把太没出息的笑意压了下去，嫌弃地把苏凌的胳膊拎下去：“少给我灌**汤，不是你和温总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狂塞狗粮的时候了，看看这对我旁敲侧击的三十六计，他不关心你？”
苏凌摸了摸鼻子，仿佛透过这九转回肠的聊天记录看到了温和明坐立难安左思右想，就想知道他身在何方，居然透露出一种温婉又得意的羞涩来。
董安易：“……”夭寿了，这天杀的基佬当街虐狗！
“滚滚滚，少来我面前散德行，我马上就走，你们自己把家还去吧！”
苏凌往后退了一步，躲过暴躁的车尾气，望着绝尘而去的董安易，摇了摇头喃喃道：“还是应该留意下，给董哥相看个心上人，不然孤枕难眠，寂寞暴躁啊。”
周舒齐在一旁后背一凉，隐约间透过“暴躁”的董安易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由得又对苏凌多了一点认知——谁说卡皮巴拉他就不能蔫坏的？
言归正传，他们约定的这个地点保密性比较好，圈内人谈事情经常来这里，苏凌走到自己包间的时候已经看到过两波认识的人，稍稍打了个招呼。
导演和编剧已经到了，见到苏凌和周舒齐都有些拘谨，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和他们握了手。
苏凌从他们紧张而期待的神色中也仿佛看到了即将登上live舞台的自己，眼中的亮色是极为相似的。
他也并不拖沓寒暄，开门见山：“剧本我看过了，十分有兴趣，可以请你们给我讲讲创作理念与心路历程吗？”
导演姓杨，四十岁左右，她微微思索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其实，这个剧本的创作原型是我的弟弟，也是我身边这位肖编的好友。他后天因事故失去视觉，从一开始的颓丧到现在创造享受生活的美好。
我想记录下来再创作，鼓励那些从未拥有或者已经失去了珍贵之物的人们，用最平常的勇气一步步跨过那些天堑般的难关，也想请大家对于这一类的群体多上一些举手之劳的理解与帮助。”
苏凌点点头，看向肖编：“那是什么促使您把主人公的职业与爱好设定为舞蹈？并且指定唯有我来出演？您的这位好友现实中应当并不是舞蹈演员？”
肖编人比导演还拘谨些，语速都很慢，但却格外地令人觉得十分认真：“我和杨姐是看着杨哥怎样振作起来的，当我们有这个想法后，我换了许多构思，最后选择了用艺术的形式赋予这一场自强不息最极致的美学。”
苏凌的视线专注而肯定，让人觉得无论自己的表达如何，他都能够耐心地聆听理解，勇气仿佛也被这一份理解点燃。
于是肖编比刚才流畅了许多：“我们是在寻找演员的时候看到你的舞台的。此前所有两栖的艺人我都不满意，直到你的出现。
你在舞台上那种孤注一掷的盛放，将燃烧生命的礼赞赤诚地通过舞姿展示，正是我们要找的那种寄予了生活希冀的魂，而且天然就是无比超前的美学。”
杨导点了点头：“我和他不约而同的第一反应，就是非你莫属，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们提出。”
苏凌的剧本翻看到最后一页，又缓缓合上，气息绵长地吐了口气，仿佛也是将空气中的些许凝滞散开：“这个故事打动了我，我很喜欢这个角色，这个创意，这份热烈，这种美学，其实我觉得某种程度上也很能契合我的态度。”
周舒齐点头示意并没有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可以继续进行，苏凌敲定了下来：“我愿意饰演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