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全部评完分了,”于诗卉坐在休息小隔间,有些头晕眼花的,敬畏地看了看那三位依旧龙马精神老当益壮的裁判,不由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幸亏我没走留校任教的路线,不然当真要把脑细胞榨没了。”
苏凌也刚从高速运转的评审模式中脱离出来,靠在椅背上回血,闻言想了想,十分诚恳地说道:“那我认为你最好还是习惯一下,等你的资历再深一些,我觉得等你评审的古典舞赛事少不了,这次还只是采取比赛形式的节目。”
于诗卉:“……”三十七度的嘴里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地狱的话来的?
其实其他还好,主要还是心理压力太大,作为裁判,一丝一毫的疏漏都会影响这些选手们的成绩,而且舞蹈也不像是理工科那样有固定的答案,他们所有的主观偏好都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对选手造成不公正。
这总共三十二个选手的分数一一打下来,她感觉都比自己连着参加三十二场比赛还累。
这还有个和她一样狼狈还说风凉话的,于诗卉想了想,也开心了:“也不用说我了,你以为你在演艺圈,以后就少得了当评审吗?”
“那可就承你吉言了。”苏凌笑得眉眼弯弯,听出了于诗卉对他的莫大信心——在演艺圈去各大电视电影奖当评委的,无不是功成名就的奖项得主。
朋友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偏心就是会让人心情很好,苏凌比平时还软,整个人精致柔和得像一个软糯的小手办似的。
哈特软软,此等肤如凝脂的萌物,让人真想捏一把啊。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精准无误地捏上了苏凌软软的脸颊,换来一双不解地慢慢睁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迷茫得都忘记挣脱了。
像什么呢?于诗卉第一反应就是小猫咪,旋即立刻想起了朋友家里傲娇的孽子,否定了自己——这要是猫,早挠她了。
过了五秒,苏凌依旧没挣脱她,只是依旧不解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情绪稳定,毫无气势。于诗卉果断继续手欠地蹂躏了两下,收了回来,下了判定:纯血的卡皮巴拉。
“咳,没什么,我们来讨论一下吧,8号和27号,你更想选哪个?”
8号和27号选手是得分最高的两位,得分只有0.06分之差,在他们几个裁判这里基本都没有争议,也是最优秀的两名之一。
这一轮的赛制是四名导师每人的队伍都有八个名额,第二轮团队赛与个人赛分数加权得出每个选手的分数进行排名。
三十二名选手按照名次从后向前依次选择导师,当选择同一个导师的人数达到九时,排名最后的选手自动退出该队,需另行选择其他导师。
每个导师都有心仪卡,可以给自己欣赏的选手,邀请其入队,收下心仪卡的选手会进入该导师的队伍并在下一轮的团舞中得到两名领舞之一的位置,剩下一名领舞则自动由余下七位选手中排名最靠前的一位担任。
导师可以随时打出心仪卡,而这张卡拥有绝对优先权,即使是最后一名得到了这张卡,她(他)也是该导师队中的领舞之一,由其他人竞争剩余的七个名额。
当一个导师打出心仪卡时,选手有选择与拒绝的权利,而其他导师在选手未决定时也可对同一选手打出心仪卡,由选手进行反选。
所以这一轮不仅是导师对选手的考核,也是选手对导师的考量与选择,了解途径一方面是各位导师点评时对选手所展现出的专业、经验以及性格,另一方面就是导师们即将进行的导师秀。
当然,这其中也必定有各种场外信息的干扰,比如那两位导师的知名舞蹈院校教授身份、于诗卉的歌舞剧院首席身份以及苏凌身处娱乐圈带来的自然流量与曝光度。
端看各位选手的抉择,以及选择导师时是否会被别人顶下来或者能不能得到意向导师队伍中领舞位置的运气。
于诗卉问出这话的一瞬间,苏凌就一改刚才反应慢半拍的呆萌,机警地退后了半步,眯着眼看了看她:“这就想和我抢人了?想诈我?无可奉告,这可没有女士优先,也不是合作共赢哦。”
哎呀,被识破了,还怪警惕的,和日常有点迷糊的外表与行事一点都不一样,于诗卉遗憾地收回了试探,丝毫没有欺骗诱哄萌物的罪恶感,哪怕她半分钟前还被萌得心肝乱颤。
“你看看你,小人之心了吧,我就是跟你聊聊,你这么大反应。你自己什么样子,看人就是什么样子,所以你是做好跟我们抢的准备了对吧。”
苏凌有些莫名其妙:“我如果不跟你们抢人,那选手们来这儿参加这节目、进行这么多比赛是为了过家家吗?”
于诗卉:“……”那倒也是。
舞伴大了不好骗了,于诗卉若无其事地揭过这个糊弄的前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选手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这要是人气惨淡没人选我那可是公开处刑了。”
苏凌眨了眨眼:“没关系,我年纪小资历薄,在座的都是我的前辈,比不过不丢人。前辈好。”
于诗卉:“……”她好端端一个端方君子般的舞伴,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叫谁前辈呢?
眼见着于诗卉已经目光不善,俨然要对昔日舞伴痛下杀手了,苏凌才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你可是参加过多少次比赛的天才首席,来这里最初的想法也是因为我们十几年前的愿景。
诗卉姐,你太紧张了,屏幕前的观众也和你平常台下的观众一样欣赏你,欣赏古典舞。无论是舞蹈还是导师,你已经很出色很公允了,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明明最开始是我最紧张不是吗?”
于诗卉愣了下,苏凌对人的情绪实在是太敏锐了,她已经尽力去压下自己的焦虑与担忧了:“你看出来了,我也觉得自己到现在还这个模样,确实太不稳重了。”
苏凌摇了摇头,温润的声音清泉一样慰藉着人的心灵:“你只是等得太久,太专注太在意这份愿景了。我们两个之中,我是那个不告而别让你独自践行诺言的人,而你的这十多年却一直驻守在这里,专注地深耕于这份愿景。”
明明是这样善解人意的话,于诗卉却蓦然被触动到了奇怪的地方,酸涩自心头涌上鼻翼,她非得低下头眨了眨眼才能控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苏凌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她的脆弱,“我知道,这些年你全国各地地跑,也出国去进行巡演,有时也带着舞蹈队,还劝说一些家境比较困难的孩子走专业这条路,自掏腰包支援她们。
最近这些年娱乐行业的震荡下,古典舞想必也更难了,对于从业者的生存与打击都是不小的挑战。
古典舞的钻研需要专业化与标准化,可标准化的竞赛也必定带来的是如同应试教育一样的刻板功利,然而古典舞在扎实的功底之外最需要的是体悟与表达。”
于诗卉将自己藏在椅子中,苦笑了下:“没想到这么多年,最懂我的还是你这早就远离古典舞圈的人。只是你也从没不告而别吧,不然你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你关注古典舞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还真是多年的搭档,默契得彼此都往七寸扎,拿着烈酒往最要命的伤口上撒。
“看破不说破啊,”苏凌就知道这是生死局的事,无奈极了,“老搭档了,咱俩肉搏对于明天的导师秀有什么好处吗?再说技巧服务于表达、享受舞台这份理念什么时候让她们看到都不晚,明天就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这人还真是,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戳心窝子的,于诗卉发觉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疏解了不少心头郁气,苏凌的这个反问句从他口中说出就格外令人信服。
“海外的碰壁其实本来就在你我预料之内不是吗?当初我们去国外交流时就发觉了。不止古典舞,华国几乎所有的文化输出在国外都有这样的困境,这需要一个时机,它在时代的洪流中,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与抓住机会。”
苏凌格外的平静,给人的感觉是流淌在血液中,不知经过多少次磨练与挫折。
于诗卉不由得问了出来:“就像你一样?只要给到你机会,你就会交出一份惊才绝艳的答卷?”
苏凌笑了笑:“尽力而已。更何况,其实这个行业也依旧有很多人都在一起努力、等待,你不需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有很多时候,强求无果,平常心却反而峰回路转,遇见了时势与机会。”
那你这样要强的性格,又是强求撞壁了多少次,才能这样坦然地说出“强求无果”四个字呢?
苏凌看着又有些走神的于诗卉,无奈地在她面前挥了下:“女王陛下,您这是又在进行怎样伟大的颅内创作呢?”
“没,”于诗卉瞟了一眼苏凌这祸国殃民的脸,“就是在想,幸亏温老师把你收了,不然你得祸害得多少小姑娘茶饭不思?”
苏凌想了想自己的粉丝,确实没忍住,扬了扬不存在的孔雀尾巴,笑若春风:“不好意思,确实人格魅力和天赋异禀在这儿呢,我的酥糖们她们现在也茶饭不思。”
说完,苏凌从小隔间里探出头,对着他今天确认是酥糖的观众席几个方向探头挥了挥手,引得从看见他进隔间就一直望穿秋水的小姑娘们要么手舞足蹈要么眉飞色舞的,直接局部爆鸣,好生一番现眼。
“你看,她们爱我。”
于诗卉:“……”多年不见,她这当年有那么点阴郁的舞伴现在怎么就这么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