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凌全神贯注于舞台之上的时候,哪怕et选中他当和平建交大使都是视若无睹的,更别提某位他早有安排不必分神的温总。
他们之间横着一道心知肚明又朦胧绰约的屏风,目前为止温和明还对于这种咬饵放生往复循环的模式没有太大不满——毕竟池子里面只有他一条鱼,还不是任他折腾。
苏凌和于诗卉联系得十分紧密——当他自己都将曾经“舞者”的自我介绍束之高阁时,首发曲的舞台首秀中占据一半多的古典舞只是为了这首混合型的歌曲服务,将率军厮杀的铁血战意与宏伟场面表达得酣畅淋漓就好。
然而,当那些看似尘封的妄念重新一发不可收拾地在苏凌心中点燃了那一把本就未上的锁,瞬间燎原之时,苏凌心中震天的长鸣充斥了他的每一寸神经、每一块骨血。
他想:我不甘心。
他放不下那一份最初的干净与热爱,也放不下他人生中第一份自我价值认证,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爬回来,他割舍不下、糊弄不了。
因此,他按照之前找的编舞师的编舞练习的进度全盘作废,他打破了自己从前偏执地与曾经属于古典舞者苏凌所有相关的人脉一刀两断的作风,大大方方正视了傲慢的自尊心不肯接受的狼狈逃窜,在于诗卉的牵线下再一次见到了曾经有过合作的编舞师。
十二年已过,热血未凉,未有隔阂。
编舞师日常为各种国家级舞剧乃至中心台汇演编排,也不是没有答应过舞蹈出身但最后落在演艺圈里艺人的邀约。
但一来,这种艺人寥寥无几,最有天分的那位也不过是得到过荷花杯最终评级的安慰奖而已。
虽说文无第一,在舞蹈鉴赏方面确实会有势均力敌各有千秋的时候,但那基本上只限于冠亚军之间,安慰奖和冠军堪称天壤之别毫无可比性。
哪怕是苏凌看似阔别了古典舞十二年;更何况苏凌除了住院期间从未有一日懈怠过基本功的训练,即使只有方寸之地,即使其他工作噼里啪啦地把人脑子几乎绞成了肉馅。
但只要回到舞台,每一丝空气都是承托他的延展,每一个节拍都是衬托他的加冕。
二来,这些艺人中从未有一个真正将演员与歌手同样做到巅峰,真正让顶级跨界的融合升华成为了现实。
虽然古典舞从选材调研到编排都与厚重的历史民俗相伴相生,博大精深、无限创新,但编舞师依旧在与苏凌合作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种更加广袤的新天地,那是跳出原有模式与范畴,向更杂糅却更核心处的一个飞跃,她有种冥冥之中触碰到边界的震颤。
而且,苏凌带来的许多理念与想法,也不再是单一的古典限制,在故事的感知消化、转化传递,最后归于舞台讲述表现之上,都无不展现出了一名多领域宗师级别人物堪称恐怖的融会贯通。
于是带来的连锁反应是苏凌不仅对古典舞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从头再来,融合的街舞也全盘推翻——当古典舞达到他的满意程度后,苏凌无法忍受其他部分的短板。
而且还有一个让董安易咬牙切齿的问题是,折腾下来后,苏凌这个天杀的完美主义者对于练习室总算是心满意足,可对舞台产生了莫大的遗憾。
古典舞天生对于肢体控制、整体美感、意境渲染等有着极高的要求,舞者的每一点律动乃至每一寸发丝都在完整性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呈现效果。
这就代表如果苏凌如果采取手持麦,必定会牺牲掉左手或者右手的动作,对于平衡与完整性造成极大的缺陷。
而苏凌作为一个歌手,又不愿意忍受头戴麦在声音传播时无法及时调整的不敏捷以及它本身比之手持麦在性能上的差距。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董安易只恨自己的脑子从来都想不到三步之外的发展布局,甚至连近在眼前的冲突都看不到。
古典舞作为对舞者基本功、气息等要求极高的一个舞种,胸腰腿都是基本动作,难度系数极高,从根本上就杜绝了唱跳的可能性——
街舞可以牺牲一部分的动作幅度与律动依旧用精妙的控制力完成唱跳表演,然而完美的古典舞表演是绝对不允许动作有一丝不到位的。别说手持麦,就算是头戴麦,当一部分气息分给歌曲的时候,剩下的气息也不足以支持古典舞的完成。
这本来就是明晃晃的不可兼得,董安易十分不理解自己一开始的脑子究竟灌了多少水,才连这么基础的事情都没想到,可要说苏凌想不到,不如说院士想不到1 1=2。
董安易满脸糟心地看着苏凌,这人对自己的舞台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恐怖的控制欲与完美欲,既要又要,照他这个要求,直接搞出分身来最好了,一个唱歌一个跳舞两不耽误。
这样想想,董安易也的确是可惜,唱跳能够两全本就是以缺陷为代价的,只不过绝大多数从业者连其中之一都无法做到八十分,甚至连最基础的及格都做不到,又怎么会在意唱跳同存的三十分呢?
他们自称为爱豆时不愿意承担作为歌手和舞者对业务能力的要求,却在争名夺利夸大吹比时不肯放弃这两者的名号与红利。但凡有他们家苏对于职业一半的敬畏,娱乐圈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该就地羞愧而死。
于是他们的缺陷稀松平常,八十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完美,对于苏凌来说却是不可忍受的瑕疵。
可这是一个碳基生物不可能达到的啊,董安易也无奈极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技术,能让苏凌这么实现一下完美的属于他一个人的舞台呢?
苏凌也当然知道,不仅知道,他还往死了练自己,这凶狠的劲头比当初他复健转舞种的时候还一往无前,没那会儿那样触目惊心的偏激与戾气,却是像是犹有过之的献祭,让别人看得心惊肉跳。
哪怕他知道,再如何他也不可能超越人类生理极限,完美的舞蹈注定只存在于练习室版,舞台版注定要启用第二方案。
既定的结局之下,过程有意义吗?董安易由最初旁观的一脸天塌地陷,居然默默地开始询问着自己。
以他的理念,脑子这种东西,多用一分实在是庸人自扰,哲学问题交给贤人探索才是正理。可苏凌就是有这个本事,以自己的舞台辐射无数人,让无数大脑进行或是欣赏或是思考的活动。
总之,董安易不再试图阻拦他,反正也拦不住,他们向来做不了苏凌这犟驴的主,哪怕他工作室看起来再民主,是个人都能和苏凌开玩笑,那也是这不要命的货专/制独/裁的一言堂。
不过,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平了自己一贯的陀螺化,从心理上不阻拦了。要是没有这么一点把自己往死里逼“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心性,苏凌这些年可怎么带着他们这一群资质奇差的货在风波诡谲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中通外直”呢?
于是苏凌照旧当拼命三郎,董安易默默地去和江照省——这次新歌首演舞台邀请方——继续“死缠烂打”了,尽量在能谈下的范围内给苏凌争取些更好的舞台布置。
虽然这个圈子里糊是原罪,但为这样一份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毅力与即使是第二方案也质量上佳的舞台,多争取一点资源不过分吧。
还有,他想和剧组商量一下,这几天稍微减少一点苏凌的拍摄,或者调整一下时间,早上向后延一延,凌晨两点的夜支撑早上七点的日头,实在是太局促了。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忘记了防火防盗防温和明,连续几天,温和明都十分理直气壮地混入了苏凌的助理中,看着苏凌心无旁骛地训练、开会调整方案,再训练、再调整。
“老板,我明天飞过去一趟,投资部门这边根据你的要求做了第十五版现行产业分析和未来计划,各地各项目的市场调研、工作进度、年度报告我集中整理好了,明天你看一眼。还有今年的年会,我们的员工不像去年集中在几个地方,太分散了,你看怎么办,是连线还是各自就地按照当地特色办了,不想办的直接发福利了事?”
“真俊呐。”
“啊?”钟巧珩一头雾水,后知后觉地用烧干的cpu品出了自家倒霉老板那出奇的滔天浪意,怒火中烧:老娘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你在工作时间对着男人发春?还是人吗?
所幸在钟巧珩愤怒的诅咒顺着那一口蓄势待发的气穿过网线前,温和明将目光从目光晶亮地提出方案的苏凌脸上撕下来,清了下太过滚烫的嗓子,不疾不徐地堵住了这位咆哮母老虎的狂风暴雨。
“明天这些交给我,你也来这里休个假,消消火。你急什么,我们不是早就交流过近两年发展方向吗?急也没用。”
温和明在高管这儿以变态之名成名已久,不过十分给钟巧珩面子,久而久之练就了一套鬼神莫测的忽悠**。
果然钟巧珩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浑然忘了自己严阵以待的机关枪,按了按眉心:“是我急躁了,大概还是要你掌舵,我压力有些大了,不过我去你那边也是当经纪人,能休什么假?”
片刻后,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你明天过来,不用给我当值,在董安易旁边玩儿吧。”
钟巧珩:“……”?你管降职给苏凌当助理这事叫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