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这一点春意生万物的状态,苏凌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得令品牌方喜笑颜开。
宾主尽欢,都是上升期,互相都没什么莫名其妙的架子与冷待,又不是什么自诩奢华的bking牌与bking人,算得上自苏凌入行以来相当愉悦的一次合作了。
于是相当宽裕地留出来了吃饭的时间让温和明把人拐到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米其林三星里。
苏凌身材管理,菜叶子吃得他一脸草色味同嚼蜡,眼睁睁看着某人炫了一桌鲍鱼大虾鱼翅螃蟹,其行径之恶劣,让苏凌觉得这人是不是干脆由爱生恨了。
在半小时后,苏凌痛苦且优雅地吃光了最后一口味同嚼蜡的鸡胸肉,同时谋划好了在这高空旋转餐厅上动手之缜密的处理方式。
他无声的凝视阴恻恻的,几乎要把刚刚突破的“境界”破了功,温和明看着大为新奇,没忍住作妖的爪子,一把捏住了苏凌的脸颊,并在苏凌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到来之前眼疾手快地缩了回去。
苏凌的一切缜密规划瞬间灰飞烟灭,想把某人直接撅出这高空旋转餐厅。
就在这样杀人分尸的视线下,温和明格外得意地认为,苏凌如此专心致志地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连面前的盛宴都不足以动摇,实在是对他在乎得深沉。
感谢法律拯救了此等欠到人神共怒的货色,让苏凌通过默默回顾刑法重回修身养性圣光普照的日常道德基准,选择了将温和明当成一只赏心悦目的幺蛾子,任他在一旁扑腾乱窜。
反正从来是他专心致志地给大众表演节目,现在有人变着花样给他表演节目,且他早已习以为常了,何乐而不为?
苏凌坐在车里,分明和他坐了同一班飞机后面却杳无音讯的那两位终于诈尸似的出了土有了信。
苏凌随口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忙完了,问了一下这俩人什么时候能到颁奖典礼现场,正打算就此切到下一个话题,却被一左一右糊了俩截然不同自相矛盾的答案,莫名其妙成了这两位中间那脆弱的夹板。
苏凌:“……”好的,他知道了,这两位一直形影不离的,并且进行了一些比较激烈的交流,现在就是处于一种梅筠枫被惹炸毛了的状态,对着沈青浩怒气冲天。
但问题是……一切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他就是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但凡他敢顺着梅筠枫的阴阳怪气对他们那山无棱天地合的旷世绝恋有何微词,等人家又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就该被秋后算账,蒸腌炸煮了。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这新鲜出炉的三人群,对于此等情况颇有些无言以对。
他确实是大学毕业太久在娱乐圈断网断得有些厉害了,以至于已经无法理解现在同龄的优秀人才到底都在想什么了,像是这种四个人n个群的爱好,难道是在回味大学时代的“返璞归真”吗?
他敢保证,除了他们四个人的共同群,这两位和温和明绝对还有个三人群,某位大仙天天就在里面兴风作浪,也不知道那招有多少都落他苏凌身上了。
温和明这傻憨二哈还在旁边通体舒畅地放着他在《只为歌狂》里的歌跟唱,一如既往地鬼神退避,但凡他手底下那不是个方向盘他非得扭一段,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谁才是学舞的。
他后面那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经纪人倒是灵敏地塞上了耳机,大约是放了什么摇滚系劲歌,人已经疯狂地摇摆了起来,居然还和温和明这南腔北调对上了拍子,一唱一和此起彼伏,默契得很。
不然赶紧趁乱炖了吧,在这种群魔乱舞的境地中,苏凌居然有种诡异且熟悉的淡定与佛系,简直要宝相庄严地立地成佛。
他木着脸,打算分批解决,首先请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陛下少来祸害他。
苏凌已经熟谙这位无所不能神秘嘉宾的死穴,因此一针见血,中心思想大概是:您二位天作之合,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个媒婆让您二位直接成亲,成亲了可就不能扒拉我了。
一句话让霸王为我闭麦。
那边半响没说话,转头就若无其事地问起了他的酒店,苏凌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位经纪人正在继续跟着耳机中的音乐一起摇摆,看起来格外的撒欢与不聪明。
嗯,唉,被人套了话浑然不知,他说的“传销应该来找董安易”倒也不用这么言灵。
算了,这是梅筠枫,被他套话,不丢人。
“你那酒店行不行,那仨瓜俩枣的你也省,住着也不嫌糟心,不然就搬我们这儿,长期客户,多你一个也不要钱。别再猝死了。”
苏凌:“……”谢谢,但是董安易这脱缰野马到底和梅筠枫说了什么,让他有这种误解,这是什么可怜的贫穷小白花形象?
他现在是没有其他同事富,但也不至于连个酒店钱都付不起吧,他亲爱的经纪人到底脑补出了什么家道中落的大戏?这才能这么多年在他这儿真是屈就了,怎么没去当营销号呢?比那些人能编敢编。
他哭笑不得,瞟了一眼温和明,也不知道这位跟在他身边的体验卡到没到期,恐怕今天凌晨的恐怖乘机经验让少爷吃了大苦了。
这一上午,他都看见温和明一脸闹心地活动好几次筋骨了。
不过酒店什么的,那都是颁奖典礼结束以后要想的事了。
苏凌觉得,一定是上午他太过豁然开朗神清气爽,以至于老天看他不顺眼,于是让这俩位丧心病狂的基佬在他面前大秀特秀。
梅筠枫就在他面前,十分意味深长地跟他云里雾里地正大光明地上手揽住了沈青浩的腰,多好兄弟似的,不过知道真相的苏凌只看到了你情我愿的“梅大佬强取豪夺沈高岭”酸臭play,简直没眼看。
鬼使神差的,他转头看了一眼,隔着车窗,他看不分明,却依稀感觉到有一双眼巴巴的眼睛透过车窗一瞬不瞬地看他。
一如刚才下车时某人也不说话,乍一看十分有霸总的高冷气势,手却握住了他不肯放,苏凌从那似乎不情不愿的直视下发觉了掩盖的专注,从中居然感受到了一点氤氲出的缠绵。
从刚刚那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温和明那点高傲冷硬不仅不显得不近人情,反而给本就优越的相貌增添了一点禁欲傲娇的风味,让这点男色显得格外的诱人。
苏凌也不是不食荤腥的和尚,这样符合审美的一张脸在眼前这么撩人,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不过他的正人君子实在是腌入了味,入场红毯又马上要开始了,这会儿饶是他演技一流,也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即转化为衣冠禽兽。
多少有点可惜。
然而他惯于不动声色,已经臻至化境了,这点可惜他藏得天衣无缝,连心满意得地以为他听取了“温柔乡英雄冢”建议的梅筠枫也没看出来。
疯狂恐怕是苏凌与生俱来的本能,明明只是无声无息地消融了自己内心的关隘,他就仿佛无端地生长出来所向披靡的铠甲。
他似乎稳稳地站在了更高的山上,虽然向上之路依旧被白云遮掩,看不分明未来究竟能抵达何种境地,却已然能客观而坦然地俯视来时之路,那曾经种种的锥心刺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
他一时间几乎有种自己无所畏惧的勇气,不止是在多维度上永不止息的探索与突破,也是在感情上的豁然开朗。
哪怕是从前他最逃避的被辜负被放弃,却也似乎露出了色厉内荏,像是倚仗光影张牙舞爪的怪物,骤然被看穿真身,才发现它不过是一只恶心了些许的蟑螂。
也因此,之前的那些左右摇摆也轰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稳的正视与叩问:
抛开那些你所罗列的天差地别,你是否喜欢他?
你每次发现你们从根源上的分歧错频,料定了日后会生出诸多龃龉,下定决心要快刀斩乱麻,却为何到如今还在与他纠缠不休?
你虽然修出了一套君子如玉的皮,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消除别人的距离感,可那只不过是因为你希望用最迅速的方式让自己最高效率地完成工作,究其根本是因为你生性冷漠,并不准备与任何人建立亲近到交心的社会关系,因而也并不在意很多冒犯,无需较真。
如果按照一贯的标准,只最开始温和明傲慢无礼地对他语出轻狂这一条,完美地契合了你对于这些特权阶级轻浮纨绔、胡作非为的刻板印象,你就可以直接将他划为绝不亲近的一类了,可为什么你还会关注他给他机会分析出真实的他?
归根结底,你既然喜欢他,动了心想要他,为什么不拿到手,为什么不征服他?像你一步步对自己角色、音乐与舞台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掌控,像你一步步越发强势地执掌自己的人生?
苏凌在走入会场前最后一次瞥了那必定挂着某只黏人大型犬的窗户一眼,谁也没看出他隐隐的笑意。
他当然要试一试,可这怎么玩,规则得由他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