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皱着眉，楚熙昀大驾光临远出他意料之外。没等他开马力怼他两下，裴梓徉先开了口，强硬地斩断他们之间那段半死不活的、毫无意义和内涵的纠葛：
“你来干什么？”
楚熙昀：“我的公司我不能来？”
裴梓徉神情非常厌倦，他知道楚熙昀对没兴趣的人不会分出半点多余的精力，时间卡这么精准，楚熙昀私底下肯定有派人盯着阮宵。他不清楚楚熙昀又想玩哪一出，但下定决心不做旁观者了。他没法再忍着三观不适眼睁睁瞧着好友这么糟蹋阮宵的感情。不过没等他说出什么攻击的话，阮宵却抢一步，对着楚熙昀猛烈开炮了——
阮宵先是对着楚熙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巨大到让裴梓徉噎了一下，又露出一个刻薄的冷笑。他本来长相撩拨多情，做这样的表情，简直是凉薄彻骨的：“你的公司你可以来，我在这个公司上班我不能来？你不觉得你有毛病吗？”
楚熙昀冷酷的面具出现几道裂痕，他无法理解阮宵怎么能一夜间性情大变成这样？前两个月对着他死缠烂打哭闹，突然人头也不回地跑了。楚熙昀还一直巴巴等着，等阮宵又像以前那样发一堆求他的短信，他便好把人弄回来，继续看在自己眼皮底下。
等了个寂寞。
他打量着阮宵满身尖刺的样子，以前的低眉顺眼是不是全是演出来的？
阮宵算被楚熙昀欺负够了。他不管以前跟他有过什么，那毕竟不算阮宵自己的人生，可刚穿来楚熙昀就给他扣了一口大黑锅，阮宵最受不了别人冤枉侮辱他，新仇旧恨一起算，这么纠缠不放，他可要发疯了？
“怎么，你要跟我解约了？你要是无缘无故跟我解约，我下午就去申请劳动仲裁，每天坐你公司天台边儿上晒太阳，万一一不小心跳下去在你公司门口摔个稀巴烂，你也得花点时间公关负面影响吧？你如果想走那种那种暴力路线找人打我，我建议你多找几个！我挨打多了，熟能生巧，可以说没金手指的谁都别想打过我！”
楚熙昀都没听懂最后“金手指”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感觉阮宵精神有点不对劲，想说的话一下吞了下去。
裴梓徉绷不住笑。楚熙昀的脸色更加七晕八素。
楚熙昀半晌张了张嘴，裴梓徉不给他pua阮宵的机会：“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阮宵跟星昀还有两年合约，我试着带他，你们就当这段关系彻底翻篇。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弄那么难看。”
楚熙昀蹙眉：“你不是不做艺人经纪了。”
“偶尔带一个没什么。”
楚熙昀抿了抿嘴唇。
裴梓徉见楚熙昀气势矮了一截儿，不由得质问他：“阮宵跟了你两年什么都不要，日久总能见人心，你应该比我清楚他有多单纯，现在跟你分了，也没想过问你要一点好处——”
阮宵想起床底的金条，脸有点红：“……嗯嗯确实是这样，没拿你一点好处。”
楚熙昀促狭地瞥过来：“哦，卡没刷过我的？”
阮宵脸虽然是红的，但他这个人你不戳破他他就很留意面子，凡事留一线。你一旦敢戳破他，让他觉得丢脸了，他立马破罐破摔砸烂一切瓶瓶罐罐，谁都甭想在他面前获得精神胜利。
怪话像高射炮似的对着楚熙昀扫射过去：“给我刷几个螺蛳粉吃一吃怎么了？买点菜不还给你做了？你不回来吃你嫌我占你便宜，那是你的问题，你雇阿姨还得给工钱，我问你要过什么？你是不是富二代楚少爷？你别太小气我跟你说，压迫我这么一个无亲无故的小老百姓，你小心逼急了我找两个记者采访我一下，给你弄个「集团大少是抠货」的娱乐花边新闻。”
妈的，分手了嘴变得像个小蝎子似的。
楚熙昀窘得腮帮咬紧。
裴梓徉费劲把情绪控制好，抿着笑：“楚熙昀你家世好体会不了阮宵，他现在连事业都没有，如果能在圈子里站住脚，对星昀和他都是双赢，你还有意见么？”
楚熙昀的能量雪藏一个艺人有如吹走一只小蚂蚁，起码娱乐圈必须得卖楚家面子，热播综艺热播剧几乎都有楚家集团投资入驻的踪影，谁跟钱过不去？
裴梓徉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楚熙昀：“别这么看我，不至于，我没那么——小气。”
阮宵：“哼。”
裴梓徉松口气：“那最好不过。你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我记得你今天事挺多，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待会也要赶飞机。阮宵，你先回去等消息，手机常开。”
楚熙昀知道裴梓徉一直对他冷暴力阮宵不爽，自找没趣，起了身，对阮宵摆明来意：
“祁栾今天还是没醒，你让他好过来，想做什么我会给你提供帮助。”
阮宵简直头疼：“我说过跟我没关系！你在这跟我浪费时间，还不如每天让他多吃两个鸡蛋，他体质不好赖我头上？”
裴梓徉厌烦地：“楚熙昀，监控那段录像你觉得能算证据？以前你不屑阮宵搞迷信，现在你自己反倒搞成这样，给祁栾找一堆算命和看风水的，你不觉得很白痴么？”
楚熙昀拧起眉：“裴梓徉，你是不是我这边的？”
“我站道理这边。”
楚熙昀眸子跃过裴梓徉，盯着阮宵，脸上有些气恼的臊红，因为肤色白皙，愈发显眼丢份儿。起身摔门而走。
裴梓徉转过头，严苛地：“阮宵，从今往后你要跟楚熙昀断得一干二净，你再去找他，我可真不管你了。”
阮宵闭上眼叹息：“裴哥，我哪那么贱呢。”
裴梓徉这口替阮宵憋了两年的气，终于悠长地呼出去了。
再叮嘱一遍：“就算你以后不混这行，有困难也要像今天一样找我，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好吗？更不要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别人身上。”
阮宵眼睫颤动，努力思考了很久很久，铿锵有力地对裴梓徉说：“裴大哥，你真的是个好人。”
裴梓徉：“……”
这好人卡发的。
*
阮宵走出裴梓徉办公室，对app后台几个数值领悟出了一些新东西。
修行讲究四点，法，侣，财，地，阮宵觉得其实可以套在所有行业上。
娱乐圈的话——
法，修行的方法，混娱乐圈也有规则和门道，除过唱歌演戏这些基础业务，铺展人脉也是门复杂的人情学问。
侣，道友贵人，裴梓徉慷慨施以援手，绝对是他命中贵人。
地，风水宝地，星昀传媒，资金雄厚资源广阔，抗风险能力非常拔尖。
红尘历练，事事都是修行。
阮宵突然想起【修炼值】给他的提示——“贵人何所？缘字而已”。
裴梓徉会是app暗示他的“贵人”吗？
至于“法侣财地”的“财”……
脑子里蹦出楚熙昀那张看起来就贵的臭脸。
财，钱财。
嗯。花他钱，没毛病。
阮宵陡然汗毛倒竖。
一念成真，楚熙昀正倚在电梯口堵他。
阮宵只想花他钱，一点不想跟他打节外生枝的交道，那可是咱“前男友”呢。阮宵光想想就呕了一下，直男在这地方还有活路吗？？脚底刚抹油，肩膀被楚熙昀一把擒住。
楚熙昀长手长腿，拎着阮宵闪进一个隐蔽的杂物间。像豹子叼食，来去神速。
楚熙昀个头有185朝上，爱泡健身俱乐部玩各种球类运动，体魄比阮宵强健太多，阮宵不费点劲还真挣不开他。
阮宵没反抗，静静观察着。
等楚熙昀放开他，顺手锁上门，阮宵听见门锁机括的咔哒声，身子应激地紧绷，很多不妙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浮动着。阮宵觉得很不妙。非常不妙。
离太近了，是一个壁咚的距离。当然，阮宵暂时并不理解“壁咚”是个什么东西。
楚熙昀背着光，五官轮廓蛰伏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阮宵闻见他衣领上的淡香水。
楚熙昀思量半晌，迟疑着开口，声音没有那股盛气凌人的味道，刻意放轻了：“你真没对祁栾做什么？”
阮宵狠狠拧起眉心：“操，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祁栾不是我弄的！”
楚熙昀突然一把捏住阮宵的下巴，龙精虎猛的，他前面那个问题好像只是为了铺垫这么一下：“嘴这么脏跟谁学坏的？以前没见你这样。”
阮宵身上起了一层叠一层的鸡皮疙瘩。走向又不大对劲，还是他神经过敏？楚熙昀近得超过直男可以容忍的安全距离，阮宵清楚地看到楚熙昀的唇峰就凑在自己鼻尖上。
阮宵下意识把双拳挥出去，使出一套他专门设计给**男的野狗拳法。楚熙昀本就无意为难，阮宵很轻易地把楚熙昀推打开，忍耐着生理不适，厉声训斥：“分都跟你分了！也不会再纠缠你，你现在搞七搞八搞些什么？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楚熙昀蹙眉，眸里含着困惑。
“起开！”
楚熙昀将杂物间唯一一扇门挡得严严实实，阮宵手指撑在他胸膛上用力推动着，薄薄的掌心压着黑色的定制西装料子，十指衬得雪白细长，布料纹理却坚实，好似坚不可摧，被摩擦出微不足道的窸窣声。
楚熙昀的站位易守难攻，阮宵吃力，推不开他。
好吧，阮宵承认，刚刚自夸什么没金手指都干不过他这种话，是他吹牛逼的……
还不准炮灰呈一下口头威风嘛！！
楚熙昀手臂像伞一样撑开，手指按在墙壁上。
阮宵慌忙缩紧身子，手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一个标准的军姿。他好怕碰到楚熙昀。
“阮宵，你认真的，你觉得我会找人打你？”
“不可理喻，打我还不够？！你还想干什么？”
楚熙昀怔住。
他没想到自己在阮宵眼里已经成了这样。
他锁着眉心，斟酌会儿：“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找人对你动手，别把我想这么坏，也别拿上天台这种话威胁我，你……不要这么做，别动轻生的念头。”
阮宵的神色讥诮起来：“现在怕影响不好？你早干嘛去了？我死不死要你关心，你以前有关心过么？”
“我……”
阮宵狠狠推开楚熙昀。楚熙昀尝试抓他手腕，阮宵避之如蛇蝎。
楚熙昀不想被阮宵当成恶棍，退几步，阮宵气呼呼打开锁拉开门，一束光正好投在楚熙昀面上。阮宵瞥见他的表情有点受伤。
阮宵一路跑掉，头也不回。
挤地铁时，楚熙昀时隔两个月，破天荒主动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别轻生】
阮宵手指有点癫狂地键入。
【怕摔烂在你公司门口不好铲了是吧？你多雇几个保洁，我不要骨灰盒，你给我烧干净扔垃圾桶，绿色又环保！！】
【阮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那你呢？你想说什么？】
楚熙昀没有回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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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间道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