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吟虚靠着,他背上肩胛骨抵在她心口。
冰冷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到南音后颈,他因发力而绷紧的肌腱骤然缩回,她悲凉一笑,这具温热躯体像是偷来的赝品。
南音将呼吸压得极轻。
她故意对着他耳垂呵气,看雪花从他睫毛上掉落:“你的侧脸,好看。”
他低头微笑。
雪地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如眷侣。
雪吟不想回宫,让他在一处山洞停下,看他月白色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还染着血微微皱眉。
南音张开手看看自己身上,道:“没来得及换,我现在去换。”
待他出来时,发现她拿着一件淡青绸衫。
见他出来,轻微垫脚为他披在肩头,他转头看衣摆,那上面绣着不知名的阵法图。任他读遍天下古籍,这阵法他也没见过。
想问问她这是什么阵法,见她很认真的在给他整理衣衫,未问出口。
他鲜少穿青色衣衫。
不够端严,无法让敌人害怕。
为他整理好衣衫,终于将小了一点的衣服给他穿的服服帖帖,肩颈线条勒成与朔溟九分相似的轮廓。
她拉着他坐下,靠上这穿着淡青绸衫的躯体。
递上玉箫给他道:“你为我吹一段太古的曲子吧。”
它是朔溟最喜欢的寒玉萧。还未开荒时,修炼闲暇之余,朔溟吹箫,她舞剑,羲光醉酒,雷烈做和声。
南音接过寒玉萧,看箫身刻满符文:“好萧。”
年幼之时,他最喜欢的就是吹箫。那时北极紫薇大帝现如今的荣泽,历劫失败,不知所踪。南极长生大帝星位不明,不知生死。为替父完善束魔阵法,他放下萧,执起银戟苦修。
箫管裂空而鸣时,上古诛魔阵浮现,他侧头看她脸上微愣,明显也是不知情的状态。
朔溟喜好钻研阵法,仔细中能看出,这诛魔阵是他改良过的。
眼眶微视,鼻头酸涩。
箫声声波似能穿透时光,回到过去。
触及一处凹凸处,他指尖抚过,是刻字—朔溟。应当是一个名字。
见她泪流满面,未多问。
她看着不远处,白雾笼罩着山脉,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不似你们,有父母管教,一直孤独的活着。”
“你现在有我,有小鲤、绿蕊、凝雪、宸乾、荣泽,还有很多人的陪伴。”他正正经经的安慰她。
“她们都有自己的家,就我一个没有。”紫眸眸光在他身上肆虐,眼里意味不言而喻。
“你,想好了吗?往日你说……”她说身为神不能有情,她只想和他寻欢作乐,缠缠绵绵,以及颠鸾倒凤。她潇洒又快乐,但他却觉得自己不能见光似的。
她急切的打断,用指尖按住他欲启的唇,只说:“嘘……我现在只想要一个家。有你,有我的家。”
眼神迷离的她,看着他的目光深情又眷念,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眼神。就像是千万年未见,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晃眼之间,朔溟的影子更像了些。
他不再感到自己患得患失的识觉,坦然道:“好。”
问出一句他好久就想问的话:“我们的孩子,你……”
孩子?
她脑门一冷。突然想起,那时潜回天宫,只为弄清楚她身死战场的真相,以及拿到阴烛魔弓,不想让仙医把出自己的魔气,脉象变化下仙医误以为她有孕育子嗣,导致他以为她带球跑了。
难怪,他对自己一直追着跑啊。
原来以为自己有他的仔了。
她瞪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上扬的腮边停下,不想笑出来,咬唇道:“先天神灵的子嗣至少要孕育万年才会出生。”
他松一口气,努力克服激动道:“哦。”
她吞咽一口气。从乾坤袋中,拿出胡桃木茶几、一只紫砂壶,两个青色茶杯。焚火烧炉,在紫砂壶里装上清泉,置于炉上。
这是要给他烧茶?
南音轻咳一声。
“你强行突破我的术法被反噬,要多休息,我给你煮点养气凝神的清茶。”她一边拿着木扇朝炉子加大火力,一边转头对他说道。
微末泪水莹莹的蓄积在她眼眶里,像是不敢眼泪坠落,唯恐暴露她的脆弱,需借动作遮掩她的深沉情绪,眼里的希冀说出她不敢再开口的恳求。
见她如此卑微可爱,他心中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攻城略地。
他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一下,道:“我们结为夫妇吧。”
她低着头的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
掌局如弈,谋略不分男女。她不仅仅只爱玩耍花草,更喜欢在沙场舞弄长剑,更爱两军对战时温茶含笑,权谋天下。
攻术,要做就做到自己之最。
攻心,设计每一条路都要连环相扣精准卡位。
情爱,她要做主导者。
错愕娇羞的眼神望着他道:“真的吗?”
这可是小无道自己愿意的哦。
南音抬手,削来一块冰岩为祭坛,手下结出冰做的花环,伸手戴在她的头上。
温柔的紫眸凝视着他。
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与她,剩下的只是无边雪色。
南音却不知,自己的样貌在无声无息中变得青涩白皙,不如现在的成熟冷淡。
“以天光证心,以地脉为印。今你我万物为凭,生死相系。”
“以天光证心,以地脉为印。今你我万物为凭,生死相系。”
雪吟痴念的看着南音。
夜色降临大地,天幕与山川融合。
山巅雪峰上,从宫殿窗外望去,月圆,皎洁,清冷。
“你为何要让我遮住眼睛。”南音不解,两人经历过千年分离,第一次一起双修,她似乎不着急。要是从前,不早早的搂着他才怪。
遮住眼睛才更像啊!
越看越像,哪哪都像,只是眼睛不像,朔溟的眼睛清澈灵静,而非他的入世精明。明明知道她想和他有关系,却步步后退,运筹帷幄。
但是,她姓姜,还是老姜噢,总会比年轻的辣一些。
隔着淡青色睡袍,她靠上温热躯体的怀里,吻上他的下巴,也闭上了眼睛。
云雾缭绕间,烛影摇乱,只待缠绵相契,领天人交感之玄机。
然而她却想起朔溟那双清澈的眼睛,清姿飘逸的声音,如同太阳般温暖的笑容。
她做不到将他视作朔溟。
她既然记起前尘往事,就应当执掌**八荒,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能找寻朔溟的现在存在。
雪吟已有决定,闭上眼睛。
看着她按在他胸膛不让靠近的手臂,南音一愣,随即停下动作,静静的躺在一侧。
半晌,未响起他想要的解释,身边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心中升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为什么?
心底也有一个答案,自己却不敢确定,玉箫从识海化于掌中,他细细摩挲上面的名字:“朔溟是谁?”
他等了一盏茶,未曾有回应。
放下萧,起身,出屋,在门口落下一句:“你的心,一定也是冰雪做的,冷的很。”
南音离开不久,雪吟睁开眼睛,看着被他留在床上的萧,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叹口气。
解决掉烛龙和蚀月后,就把属于南音的记忆冰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