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启寒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想要退后一步的时候。
身前男子先行移开目光。
仿佛是也觉得自己逾越，他率先开口道：“小煦不必忧心修琴之事，不够，再与我说。”
说完，韩韦从袖中掏出来一包碎银，递交到江煦手中，目光堪比春水柔软。
他看着江启寒，有些倾身过来。
江启寒下意识连人带手后退一步。
只见韩韦笑言：“韦仰慕小煦的琴艺已久。”
“过几日，和乐师们一起，来我府上奏演庆生宴乐吧？那日我生辰呢。”
江启寒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尚未回应。
对方已然退开，向他颇有风度地鞠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握着一包碎银，江启寒站在原地。
对方……是在试探他吧？
很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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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启寒拒赴宴，没拒掉。一日醒来，便连人带琴跟着其他琴师一起，坐在马车上。
这一日，丝竹管弦声在忠国公府东院就没歇过。
江煦随南柳馆乐师一起入宴的时候，上一波名伶刚退场。
一群人途径他们，带起一阵香风缭绕。
江煦把修好的琴往琴案上一摆，只待奏乐开始。
鼓点响过，十来个琴师、瑟手联奏的宴乐飘然而起。
江启寒循着身体的记忆，拨弦抹按，指尖流淌出流畅弦乐。
到一曲终了时，坐在宴席主座上的韩韦向底下琴师、舞姬中轻招招手，便有几个知情趣的漂亮男子和舞女围了上去，为其捶肩捏臂，斟酒布菜。
也不知道他吃个饭怎么就能累成这样。
可能是身体太虚？
江启寒正腹诽着，准备抱琴退下。
便听闻座上的韩韦兀自道：“煦公子，留步。”
江启寒眉尖一跳，斜抱着琴驻于原地，仿佛听不懂他的隐含意味一样，抬眸看他，略带疑惑：“韩公子？”
座上的韩韦笑得温和：“可上前来，我看看公子的琴修好没？”
江启寒远远站着，回应道：“修好了。”
韩韦：“还是拿上来我看看吧，别叫那些下人糊弄了事。”
江启寒直觉不妙。
“真的修好了，多谢公子。”
“真的…修好了么？”半靠于阔榻上的韩韦笑意不达眼底，问话的语气调子亦失了体贴，淡淡泛着些扫兴的冷。
江启寒还未再应话。
身后忽地扶过一只手，掰着江启寒的肩就向前走。
江启寒侧首，是一个此前没怎么跟他说过话的琴师，他朝韩韦笑道：“江煦的琴之前摔得太厉害，还是韩公子给亲自瞧瞧罢！也放心些！”
这儿离座首约三丈的距离，不过几步路。
江启寒的力不足，挣扎着，几乎是被推搡着跌撞往前，江启寒咬牙：“你……放开！”
身旁的琴师无动于衷。
两丈。
而两旁矮几上的人，谈笑的谈笑、用宴的用宴，根本也无人在意这一桩小事。
是的，小事。
毯道两旁的座上人，皆有随从侍奉左右。
韩韦是忠国公府的长子，他宴的客，必定非富即贵。
没有人愿因他这么个无名小倌与韩韦冲突。
没有必要。
一丈。
侍卫带刀恭立宴席四周，三尺长刀收于鞘，胆敢有人奋起反抗……没有人敢奋起反抗，甚至有人助纣为虐。
江启寒一点一点被迫靠近韩韦，对方笑容丝毫未变，还是那副从容君子的模样。
江启寒在想，韩韦发冠上的金簪当以一个什么姿势捅进他脖子比较合适。
离主座还有……半丈时。
被迫前行的江启寒忽地发现自己的步子迈不动了。
不是他忽然有力气可以抗衡，抑或身旁的刽子手大发慈悲。而是，一只手隔着袖衫抓住了他，力很足，并非旁边常年弹琴的琴师能拉得动的。
他几乎是被摔跌着拉到一旁的侧位坐席后，被拖着坐下。而后，身旁那只手的主人声线慵懒传来，“啊，韩韦啊，我看上这个男妓了。”
“让给我玩吧。”
座席间立即出现一片吸气声，此起彼伏。
“世子竟好龙阳……”
“早闻世子真风流……”
“原来男女通吃……”
江启寒听到这个耻辱称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正下流的人原来在这。
视线连忙去找这人发上的簪。
管他是什么质地都好，有尖就行。
不经意间，江启寒看到一张陌生的，却又莫名有些熟悉的脸，五官浓艳，浓眉曜目。
这人竟然没带发簪，用了一管碧绿细竹节绾着发。
江启寒气得不知该从何开口。
手愤愤甩脱这人的桎梏。
随即后腰一道力道箍紧了他，将他连人带琴锢进那人怀里，跑都跑不掉。
座首韩韦显然不料此变故陡生。他笑容僵硬了一瞬，眼神从江启寒身上滑落，转至他身旁的逸亲王世子身上，犹疑几瞬，还是道：“这……怕是小煦不愿意吧？他还是清倌儿呢。”
江启寒真是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畜牲和牲畜之间的抉择，怕怎么都没有个好下场吧？！
还有，你刚刚让我抱琴上来的时候可没念及我是个清倌啊？！
江启寒看着这两人交流，只想借机先挣脱出去。只是，他那点力气，抱琴用了一大半，被身旁的人紧紧搂着，又失力地斜跪在地上，根本没几点力气。
本来还指望这两人再争一争留点时间让他想想怎么办，只听闻，身边的人极其不要脸地来了句：“我要他，还管他清倌红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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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绮梦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