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席年和寂明之间的气氛依旧微妙。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顾长风，也没有再提起炼血窟里那些事。
但有些东西，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悄无声息地生长着。
席年发现，寂明虽然还是那副冷脸，但会默默把她喜欢吃的灵果推到离她近的地方。
在她打坐调息时，他会守在房间外，虽然嘴上说是防止她灵力暴走连累他。
寂明则发现，席年虽然还是会因为他毒舌而瞪他，但眼神里少了之前的疏离，多了点他看不懂的灵动。
她甚至开始会在他故意找茬时，小声嘀咕一句“幼稚鬼”，那语气不像生气，倒像是嗔怪。
这种感觉让寂明很不习惯，心里像有羽毛在挠，痒痒的，又有点莫名的躁动。
拍卖会这日，万宝楼地下，一间布置得奢华而隐蔽的密室。
拿到入场凭证的修士不多，但个个气息不凡，要么财力雄厚，要么背景深厚。
席年和寂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拍卖会开始，各种奇珍异宝陆续登场，引起阵阵竞价。
席年目标明确，只等那星辰砂。
寂明对这些似乎兴趣缺缺，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只有偶尔出现一些蕴含精纯妖力或者阴寒属性的材料时，他才会掀开眼皮看一眼。
终于，拍卖师捧出一个玉盘，上面盛放着一些闪烁着细碎星芒的银色砂砾。
“下一件拍品，五两星辰砂！此物乃炼制高阶法宝和稳固神魂的稀有材料，起拍价，五百中品灵石！”
席年精神一振，正要开口竞价。
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却抢先响起：“六百中品灵石！”
席年皱眉看去，出价的是个穿着华贵锦袍，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男修，眼神倨傲，身边还跟着几个气息不弱的随从。
看其做派，像是某个修真世家的纨绔子弟。
“六百五。”席年平静地加价。
那锦袍青年瞥了席年一眼，看到她朴素的衣着和身边同样不起眼的寂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七百！”
“八百。”席年继续。
星辰砂她志在必得。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到了一千二百中品灵石。
这对席年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开始感到压力。
那锦袍青年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再次加价：“一千五百中品灵石！”
然后，他挑衅般地看向席年，“这位姑娘，若是囊中羞涩，还是趁早放弃吧。这东西，本少爷要定了。”
席年攥紧了拳头，她剩下的灵石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寂明，忽然淡淡开口：“两千。”
全场瞬间一静！
直接加价五百中品灵石！
这手笔！
那锦袍青年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寂明：“你是什么人？敢跟本少爷抢东西？”
寂明连眼皮都懒得抬，语气淡漠：“拍卖会场，价高者得。没钱就闭嘴。”
“你！”锦袍青年气得脸色涨红，但他身边一个看似管事的老者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耳语了几句。
青年似乎有所顾忌，狠狠瞪了寂明一眼，最终还是没再出声。
“两千中品灵石，成交！”拍卖师一锤定音。
席年惊讶地看向寂明。
两千中品灵石，就算对寂明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吧？
他哪来这么多灵石？
寂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传音道：“之前捡漏的那些小玩意儿，随便卖了几件。”
席年这才想起，他之前确实在坊市里用很低的价格淘到过一些不起眼但实际价值不菲的东西。
原来他都留着换成灵石了？
“谢谢。”席年低声道。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契约，但心里还是有点暖。
“哼，只是不想你太弱，拖后腿而已。”
寂明依旧嘴硬。
拍下星辰砂，席年此行的主要目的就达到了。
她松了口气，准备等拍卖会结束就去交割。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拍卖会进行到后半段，一件压轴拍品被呈了上来。
那是一截通体焦黑却隐隐有雷光流转的枯木。
“千年雷击木芯！蕴含一丝天雷本源之力，乃是炼制雷系法宝，淬炼肉身的绝佳材料！起拍价，一千中品灵石！”
这东西一出，连寂明都睁开了眼睛，金眸中闪过一丝兴趣。
雷击木芯对他恢复妖魂，尤其是驱除炼血窟残留的诅咒气息，大有裨益。
竞价再次激烈起来。
那锦袍青年似乎也对这雷击木芯势在必得，频频出价。
寂明没有急着出手，等到价格飙升到两千五百中品灵石，场上只剩下锦袍青年和另外一个包厢里的客人竞价时，他才缓缓开口：“三千。”
又是直接抬高五百！
锦袍青年猛地转头，怒视寂明：“又是你！你存心跟本少爷过不去是不是？”
寂明懒得理他。
锦袍青年脸色铁青，咬牙道：“三千一百！”
“三千五。”寂明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锦袍青年气得浑身发抖，他旁边的老者再次劝阻，但他显然已经上头了，“四千！本少爷出四千中品灵石！有本事你再跟！”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雷击木芯的实际价值了。
所有人都看向寂明，等待着他的反应。
寂明却忽然转过头，看向席年，金眸深邃，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你觉得，值吗？”
席年被他问得一愣。
他买东西，问她值不值？
她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金眸，心跳莫名加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不太值。”
寂明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随即转回头，对着拍卖师的方向，懒洋洋地道：“既然不值，那便让给这位财大气粗的少爷吧。”
他故意把“财大气粗”四个字咬得很重。
“噗——”
场内顿时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那锦袍青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花远超市场价的钱，买下了一截雷击木芯！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寂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寂明却已经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席年看着那锦袍青年憋屈到极点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一脸云淡风轻的寂明，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这家伙，气人的本事真是一流。
拍卖会结束，席年和寂明去后台交割星辰砂。
刚拿到装着星辰砂的玉盒，那个锦袍青年就带着人堵了上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站住！”锦袍青年死死盯着寂明，“敢戏弄本少爷，今天你们别想轻易离开！”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刻散开，隐隐将两人围住，气息锁定了他们。
这几个随从，竟然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席年心中一紧，下意识地靠近了寂明一步。
寂明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前面，金眸冷冷地扫过那几人：“怎么，拍卖会玩不起，想动手？”
“动手又如何？”锦袍青年狞笑，“在这黑山坊市，还没人敢让本少爷如此难堪！把那星辰砂和你们身上的储物法器交出来，再跪下给本少爷磕三个响头，本少爷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寂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低气压。
“找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即将动手之际——
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赵兄，何事如此动怒？”
众人转头，只见顾长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他先是看了一眼被寂明护在身后的席年，眼中闪过一丝关切，然后才对那锦袍青年拱了拱手。
那被称为赵兄的锦袍青年，看到顾长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难看：“顾兄，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不知哪里来的穷酸，竟敢在拍卖会上戏弄于我！今日我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顾长风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赵兄，拍卖会场，价高者得，本是常理。些许意气之争，何必大动干戈？更何况，这位席姑娘是在下的朋友，还望赵兄给在下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道理，又搬出了交情，还给对方递了台阶。
赵姓青年显然对顾长风有些忌惮，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狠狠瞪了寂明和席年一眼，撂下一句狠话：
“哼！看在顾兄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让本少爷再碰到你们！我们走！”
说完，带着一群随从悻悻离去。
危机解除，席年松了口气，对顾长风道：“多谢顾道友解围。”
顾长风温和一笑：“席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这位……”
他的目光落在寂明身上。
寂明面无表情，金眸冷冷地看着顾长风，丝毫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席年只好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寂明。”
“原来是寂明道友。”顾长风对寂明拱了拱手，态度依旧谦和有礼。
寂明却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回应，然后拉起席年的手腕，语气硬邦邦地说：“事情办完了，走吧。”
他甚至没看顾长风一眼，直接拉着席年就往外走。
席年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只能匆忙回头对顾长风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顾长风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寂明紧紧握着席年手腕的那只手。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淡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走出万宝楼，寂明的脚步才慢下来，但依旧没有松开席年的手腕。
席年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寂明非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金眸沉沉地盯着她，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那个顾长风，怎么回事？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席年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什么阴魂不散？人家刚才帮了我们！”
“帮忙？”寂明嗤笑，“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席年气结，“你能不能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顾道友只是为人热心而已！”
“热心？”寂明眼神更冷了，“他对谁都这么热心？还是只对你这么热心？”
他特意加重了“只对你”三个字，语气里的醋意几乎要溢出来。
席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燃烧着怒意的金眸，心里那股气突然就变成了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在吃醋！
而且吃得毫不讲理！
“寂明，”她忽然平静下来，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是在吃醋吗？”
寂明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话，金眸瞪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你胡说什么！”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谁……谁会吃你的醋！不知所谓！”
说完，他像是生怕席年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带风，背影都透着一股狼狈。
席年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脆，在喧嚣的坊市中传开。
走在前面的寂明脚步一个踉跄，走得更快了。
席年笑着摇了摇头，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
这个口是心非，别扭又可爱的妖尊。
她好像，越来越拿他没办法了。
也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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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