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临时工

“ID0000重案组,秋樰生,本次检查结果,因果污染数值:13.3、μl,未达警戒值,予以通行。您的健康状况良好,祝您一路顺风!”

“ID1178重案组,秦于理,本次检查结果,因果污染数值:7.7、ul,未达警戒值,予以通行。您的健康状况优秀,祝您心情舒畅!”

熟悉的机械女声重叠着响起,地铁车厢门打开,这次,秦于理和秋樰生一同走进电梯。

秋樰生快秦于理一步,熟门熟路地按了向上的按钮,电梯静静地往上攀升,打开门,又来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室,那个钟山山腹内的空腔溶洞。

往常安静的重案组里此时飘扬着悠扬的旋律,赵萌萌缩在角落工位上,一边刷着视频,一边快乐地喝着肥宅快乐水,老范人不在,但是办公室里多了个人。

那个人坐在正对电梯口的一张办公桌前,头戴耳机,正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时不时单手在空中打着节拍。

秋樰生看向秦于理,疑惑地问:“这谁?”他明明记得重案组里只有他们仨才对。

秦于理想了一下说:“应该是方许恩。”

“方许恩?”秋樰生说,“那个跟你一起困在云上酒店污染区的音乐家?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于理说:“其实你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黎曼红案子里的重要关系人。”

秋樰生说:“黎曼红?那个大明星?她不是因为意外死亡了吗?”

秦于理看了秋樰生一眼,叹了口气,没有纠正他已经被修正过的记忆,而是走过去,从身后拍了拍方许恩的肩膀。

方许恩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秦于理这么一拍,他吓得砰的一声跳了起来,跟只炸毛的猫一样,紧张地摘掉耳机看过来。见是秦于理和秋樰生,他才大大松了口气,连连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们回来就不能吱一声吗?”

秦于理伸出手指挑起滑落到青年脖颈上的耳机,全遮罩耳机里头传来单调的旋律,反反复复播着同一段。秦于理说:“你确定我们吱了,你能听得见?”

方许恩这才恍然大悟,伸手在面前的键盘空格键上按了一下,那阵单调的旋律便戛然而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骚瑞啊,我忘了自己戴着降噪耳机呢。”

秋樰生说:“耳机不耳机的先放一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说着,伸手抓住方许恩的胳膊对秦于理很自然地说,“我送他出去!”

方许恩立刻挣扎,嘴里嚷嚷:“哎哎哎,秋警官,你怎么不讲道理啊,我凭什么不能在这里!”

秋樰生跟方许恩身高虽然相差不大,体型看起来也没有天壤之别,但同样瘦削的身体里,秋樰生的爆发力却比秋樰生这个文弱艺术家可怕多了,他稍稍一用力,方许恩就被连人带椅子的往后拖出去几十公分,吓得他赶紧用双手牢牢抓住桌边。

“秦队,救救我、救救我,我要被秋队赶走了!”

秋樰生说:“办公重地,闲人免入,赶的就是你。我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出去!”他说着一用力,跟提小鸡仔似的,把方许恩直接拖得一条腿都离了地,方许恩急得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不住嚷嚷。

“我是重案组的人,这儿就是我的工作地点,你没权力赶我出去!”

“就你,还重案组的人?”秋樰生简直气乐了,“要不是看在你上一个案子里出了点力的份上,信不信我现在以妨碍公务执行罪拘了你?”

“不是,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啊,我说了我是重案组的人,我骗你干嘛?秦队,秦队!”见秦于理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力放到了自己刚刚办公的电脑上,丝毫没有搭救自己的意思,方许恩开始着急地乱踢乱蹬——他已经被秋樰生从背后拘着胸口,半抱起来了,眼看着就要被丢进电梯,方许恩转而向赵萌萌求救:“萌萌,赵萌萌,救救我,你说句话呀!”

无奈赵萌萌好像啥也没听见,压根就没看他们那儿一眼,兀自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哈哈大笑,笑到收不住了还捶桌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垃圾电视剧。

方许恩简直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候,范朋拿着一叠厚厚的报纸从走廊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老者不由得一愣。

方许恩忙扯着嗓子哭喊:“范老师,范老师救我,秋队要赶我出去!”

范朋先把那叠报纸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回身在角落的一台机器上摁了一下,刚刚飘扬在整个空间里的旋律戛然而止,赵萌萌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抬头望了过来。

“咦,鲤鱼姐、樰生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嘣的站起身,顺带用脚踢了一下电脑,关掉了自己上班摸鱼的证据。

“刚刚。”秦于理欣赏完方许恩在电脑里的杰作,直起身对范朋说,“老范,方许恩这是入队了?”

范朋点头:“嗯,昨天拿到的红头通知,不算入队,给了个技术顾问的头衔,劳务派遣,也就是,临时工。”

方许恩似乎自己也没料到他千辛万苦花大价钱转了好几个弯才弄到的身份居然只是个区区临时工,整个人都懵了,说:“什么,我还不是正式员工?我可是把关系都通到了……”方许恩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咳嗽了两声,含糊道,“我明明是上面推荐过来的。”可见,他虽然多年在国外生活,体制内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范朋露出一个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他说:“哪儿推荐过来的都一样,咱们重案组好多年没动三定了,正式编制可没那么好拿。”

秋樰生听明白了,他一松手,方许恩和椅子先后掉回地上。椅子先着地,人后跌坐到椅子上,发出哐的一声。

大概觉得自己这样矮了秋樰生一截,方许恩没坐稳赶紧又跳起来,和秋樰生大眼瞪小眼。

秋樰生说:“哟,对不住,那是我鲁莽了。原来咱们队里来了个新临时工啊,你好你好,我是重案组编号0000正式组员,秋樰生,很高兴认识你。”秋樰生伸出手,一副公事公办的客套模样,YYGQ地嘲讽方许恩没编制。

方许恩要是有胡子,现在应该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但是因为没胡子,只能吹起一绺刚刚跟秋樰生“搏斗”时散落在额前的刘海。

秦于理也伸出手:“欢迎,方许恩同志。”

方许恩这次赶紧伸出了手,和秦于理殷勤地握了一下:“多多指教,秦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和弱鸡一家人。”秋樰生嘟哝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足够方许恩听清楚。

“你!”

秦于理及时打断了两个男人幼稚的菜鸡互啄,指着电脑屏幕问:“这是你写的?”

屏幕上是个编曲软件的界面,方许恩开了单轨模式,正在编辑一段旋律。

方许恩说:“嗯,刚写好的!”一说到自己的工作,他就有点激动,拔掉耳机接口说,“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卡了好久,刚刚找到一个解决方法,把旋律完成度提到了60%以上,我放给你听听!”说着,他调到多轨模式,再度敲击空格键。

短暂的静默过后,重案组的办公室内,一段公放的旋律响起。

这是一段由小提琴、大提琴、圆号、定音鼓、双簧管等乐器组成的交响乐片段,主体旋律正是刚刚秦于理通过方许恩的耳机听到的那段,但此时多轨乐器混合加各种变式叠加后,形成了一段磅礴宏大又充满压抑紧张气氛的曲式。听着那段音乐,每个人的眼前都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幕画面。

雷雨夜,大雨笼罩了整片天地,也掩盖了各种声响,偶尔划过的霹雳照亮某户人家家里,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在丧心病狂地殴打自己的妻子,女人拼命躲闪,酒醉的男人却步步紧逼。他们你追我赶,女人避无可避,被男人抓住,拼命挣扎,徒劳无功地挥舞着双手,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丝获救的希望,然而,冰凉的雨水和男人的无情浇灭了一切,伴随着定音鼓重重的锤下,女人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到地上,失去了生命。

“啪”的一声,方许恩又按下了停止键,带着一点期待问:“怎么样?”

秋樰生脸色有点难看,他说:“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想到十年前朱平出事的时候?”

“这是记录。”范朋说,众人都看向他,“重案组的案件记录向来是很难留存的,因果一旦被修正,所有我们办重生案件时经历过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被修正。正因为这样,哪怕是办案警官本人,也很难在记忆中,更不用说是文档记录里找到曾经的办案经过,积累起有效的经验,甚至可能产生记忆混淆,给自己增加额外的精神污染。所以,历代重案组都在寻找一种可以少受或者受影响更慢的记录方法,形成有效卷宗。”他说着,指了指桌上那叠旧报纸,“我入队的时候,队里采用的记录方法就是新闻。”

秋樰生恍然大悟,难怪每次看到范朋,他都在整理旧报纸,秋樰生以前还想过这大爷是不是重案组供着混退休的,没想到看报纸真是人家的具体工作。

“但是,因果不是会被自然修正吗,如果人的记忆都不靠谱了,那报纸上的记录难道不会变?”

“会的,会变的。”范朋说,“但是即便新闻本身会变化,在报纸上曾经做过的笔记会消失,但这些被收集起来的新闻本身就有一定的意义,如果连贯起来看,配合适当的标记符号,只要没有明明白白地指向案情本身,通过转换翻译,还是能够留下一定的信息量。”

“也就是说,直接信息会被看不见的因果的手涂改,但间接信息因为不直接指向因果本身,所以得以保留或者能获取缓冲时间,使得信息较为缓慢地流失?”

“没错。你可以一定程度把这看做战争中,经过加密的情报信息,只不过我们针对的对手是更强大和不讲道理的,是自然、时间和因果。”

“所以您每天整理旧报纸,其实是在维护往日卷宗?”

范朋点头,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秋队已经完全弄明白了。”

秋樰生再次感叹,重案组的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找重生污染就很困难,找到了要确定重生目标是难上加难,确定了人选解开错误的因果线需要进入因果空间冒险,就连解开以后,留存资料还需要动脑筋,不然一不留神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即便如此,转换、翻译和猜测,对当事人来说或许能一定程度还原案情本身,但过个几十年,不,哪怕只是过个几年、几个月,只要换一批重案组队员,对着同样的“卷宗”所能获取的信息量也会大幅度减少。”

“所以小方提出的音乐记录法是个很好的尝试。”

秋樰生看向方许恩,这家伙现在抱着双臂,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没错,音乐可是人类不分国界的共同语言!”

“用音乐来记录案情?”秋樰生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听到那段旋律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人类对于视觉接触到的色彩、光影、几何体形状和听觉接触到的旋律都会有较为直观和接近的感受,如果说新闻记录法记录的是相对客观发生的事情本身,那么音乐赋予人的则更多是共通的情绪,利用情绪激发共感,联想起当时经历的一切。

就像是人们喜欢一首流行老歌往往不一定是因为喜欢那首歌本身,而是因为那首歌和某段令人们无法忘怀的记忆牢牢绑定。像是一听到运动员进行曲就忍不住踏步,一听到《云宫迅音》会回想起喝着汽水偷看电视的暑假,一听到二泉映月脑海里就浮现戴着墨镜穿长衫拉二胡的瞎子阿炳等等,音乐记录牺牲了一些细节,但能保留案情的总体轮廓,比新闻记录法更为直观和全面。

秋樰生说:“有一定效果,但毕竟只能换个临时工编制,我想,也就那样吧。”

“你!”方许恩气得一蹦三尺高,一点优雅形象都不要了,恨不得和秋樰生当场打一架。

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见面都不甚愉快,也不知道因果里带了什么仇。

秦于理说:“你们接着吵,我找陇三开个视频会议,交代一下屠菊英的事。”

屠阿姨重生到老猫棉花糖的身上,本来就是一个不对等的重生公式,加上棉花糖也已经死了,这次的案件中并没有人需要送进陇三的教化所进行校正,但案情还是需要向教化所同步。秦于理伸了个懒腰,舒缓了一下因为舟车劳顿酸疼的身体,往会议室走。

身后传来秋樰生和方许恩不阴不阳的互怼,范朋打圆场的声音和赵萌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秦于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十分热闹的场景。每一张重案组的办公桌前都坐着人,他们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敲打键盘,有的两三个人凑在一起在分析案情,还有的因为连日奔波累得瘫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秦于理想要看清楚那些人的长相,然而只是一瞬间,那些看似十分生动逼真的画面又跟蒸发了一般,眨眼消失了个干净。空旷的办公空间里,现在只有四个人,秋樰生、方许恩、范朋和赵萌萌。

“我刚刚是回想起了什么?以前的重案组吗?”秦于理皱眉,可她接管重案组明明也没几年,而且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范朋,后来才有了赵萌萌,她并没有见过其他人。

“太累了吧。”秦于理想,拿了一瓶补剂,拧开盖子,边喝边钻进了会议室。

呜呜,又要构思新剧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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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案取缔组[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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