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海水患一事后,这一年多来,老天爷突然和颜悦色起来了,这下的雨也比往年多了些,中杝大地上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西境也因为开放了通商关口,近年老百姓的生活都滋润了不少,五谷丰登,安居乐业。
就在宫琴谷熙和迟林返回上昭的前一天,陛下的圣旨到了,册封迟林为两越总督,统管两越事宜,不必再返回上昭。
“大人”迟林手捧圣旨,一脸呆滞的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嗯,不是做梦。”宫琴谷熙边喝茶,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朝廷里本就良莠不齐,派来上任的官员也青黄不接,他们没办法,只能选你了。”
迟林思忖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是你为我递上的折子吧?”
宫琴谷熙点点头,“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大人……”迟林低下脸,“你不必如此,我自己也还有点自知之明,我不过刚进翰林院几个月,哪能担当起这两越总督的重任……”
宫琴谷熙抬手一巴掌呼了过去,
“啊!”迟林蹙眉,“大人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话音还没落地,宫琴谷熙的巴掌又落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知道?”宫琴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觉得我大哥和丞相大人都老糊涂了?还是我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宫琴谷熙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急了,不由呼了口气,放轻了声道:“明微,不是我非要推你坐这个位置,都是你自己的造化,这两年来,你跟在我身边任劳任怨的,我都看在眼里,你可以担当得起,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宫琴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这是你的机缘,别还没过几年就把咱们折腾了这么久的两越之地变成了原来那个样子。”
迟林明白了宫琴谷熙的用意,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不敢保证以后的两越之地必然会怎么样,但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两越就不会再有流民之事!”
还有什么比踌躇满志更能令人振作的吗?
第二日一早,宫琴谷熙就带着两万大军回了上昭,也不知是不是离家太久了,离家越近,自己反而近乡情怯起来了。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愣是呆呆的站了好久都没踏进去。
突然,一辆马车在宫琴府门前停了下来,这才把走神的宫琴谷熙给吸了回来。
追夏停下车,兰觞从车里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宫琴谷熙,宫琴谷熙也转过头来,一时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了愣。
宫琴谷熙只穿了一件青色长衫,垂手而立,依旧是那张惊才艳艳的脸,只不过好像比一年前更瘦了些,一双丹凤眼显得更深邃了,下颌紧绷,就这样一人一马立在微风中,兰觞看着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来。
追夏远远的给宫琴谷熙见了礼,见他没反应,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循去,只见自家公子僵在马车上,连腰都没直起来,就这么呆住了。
追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难不成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么?
半晌,宫琴谷熙才浅笑道,“兰公子盯着我看了这么久,这才不到两年,莫不是已经不认得我了么?”
“上卿大人风采依旧,”兰觞走下马车,“让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两人一同站到了门前,“上卿大人怎的不进去?”兰觞微微偏头道:“近乡情怯?”
宫琴谷熙叹了口气,“一年多不见,兰公子的观察还是如此细致入微啊。”
兰觞看着他,总觉得宫琴谷熙身上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两人一同进了府,一直走到夜阑亭时,宫琴谷熙方才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忘了,随后从身上摸出了一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我记得去年上元节,兰公子曾问我知不知道炒豆角,”宫琴谷熙把它递给了兰觞,“这东西上昭城东的那家豆腐行就有。”
这么久过去了,这人居然还记得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
兰觞一顿,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多谢”
这其实是宫琴谷熙在淮川时才知道的街边小吃,当时自己每天忙的团团转,拆东墙,补西墙的,好几天都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脑子里突然闪过上元节时兰觞问自己知不知道炒豆角这事儿,这才拉过迟林来问了一通。
“炒豆角?”迟林迟钝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噢,是有这么个吃食,整个中杝都有,不过西境那边习惯炒着吃,尤其是小孩子很喜欢吃,上昭和淮川也有,不过一般都煮着吃。上卿大人竟也想吃炒豆角了吗?”迟林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那好”说着,宫琴谷熙拿出自己的钱袋,塞给了迟林,“你去帮我买来尝尝。”
宫琴谷熙拿到这东西时,从中拿出了一颗豆角,心道这黑不溜秋的什么玩意儿?真的能吃吗?随后看了一眼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儿的迟林,心一沉,闭着眼把这玩意儿扔进了嘴里。
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没毒吃不死。
宫琴谷熙这一吃,竟还喜欢上了,这东西虽然有点其貌不扬的,但是吃起来又香又脆,还有点微辣,基本能当饭吃。
这次回到上昭,自己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去找人做了这么一袋,转头就送给了兰觞,自己还没尝过呢。
宫琴谷熙进府沐浴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进宫去了。
“微臣参见陛下”宫琴谷熙向晟玦行礼道:“此次两越之行,微臣有诸多逾越之处,恳请陛下降罪!”
晟玦怔了怔,只听说这办了事有争功劳的,有推卸责任的,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做了好事却要自请责罚的!
“宫琴爱卿有何逾矩之处?”晟玦反问。
宫琴谷熙一本正经的说道:“伪造罪证,先斩后奏,上无君臣,目无法纪。”
晟玦:……
能把这货踢回娘胎重造一番吗?
大概是不能了……
“宫琴爱卿未免言过其实了”晟玦无奈道:“人证物证确凿,你并无大过。”
谁知这宫琴谷熙是个倔脾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心想受罚,
宫琴谷熙俯首,“请陛下降罪!”
晟玦也憋屈,怎么自己堂堂一国之主还要被自己的臣子逼着降罪的,不由得沉下脸来,“既然如此,传朕旨意—
上卿宫琴谷熙,身为钦差大臣,先斩后奏,目无君主,但念其解决了两越水患,又妥善安置流民,令其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钦此!”
宫琴谷熙:“臣接旨!”
文公公甩了甩拂尘,又道:“希望上卿大人这一个月可以静思己过,早日返朝。”
“多谢公公提醒,臣记下了。”
宫琴谷熙回到上昭当日就被降了罪,禁足在府内,听到这消息,差点没把鹤群淼气死。
“宫琴谷熙!”鹤群淼把手里的茶杯一砸,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陛下和丞相能护你一辈子!”
一旁的鹤琪钊忙劝慰道:“父亲切勿动怒,那宫琴谷熙已经受到了惩罚,您别气坏了身子。”
“你老丈人都死了!”鹤群淼瞪着他,质问道:“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将来我若是死了,你是不是还要拍手称快!”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鹤琪钊冷静地回道,“是岳父大人有错在先,上卿大人的处理并无不妥。何况上卿大人也并未赶尽杀绝,岳母如今也在府上,咱们必不会少一双筷子。”
鹤群淼气急败坏的盯着他,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逆子!”
鹤琪钊转过头来,直视着鹤群淼,冷冷地说道:“父亲,有些事我不过问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您心里的盘算。我和凤英是真心相爱,我们不是您拉帮结派的工具,更不是您仕途路上的垫脚石!您身为司法司司正,应当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民!”
“你!”鹤群淼抬起手,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指着他,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鹤琪钊扔下这番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世人都以为探花郎鹤琪钊是沾了父亲的光才得以中举,殊不知是这鹤群淼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从鸟窝里生出这么个金凤凰来。
要开始感情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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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