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月,天渐渐冷了起来,街上的贩夫走卒,黄发垂髫们也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在这沐惘城中,能比鹿将军从不穿女裳,梳发髻,更为桌殊的存在,便是那五味学堂的傅先生,寒冬腊月从不擢棉服了。话说这五味学堂,乃是鹿鸣将军还在世时,给那些由于天灾**,而流落到沐惘城,无家可归的孩童们所设立的学堂。五味学堂与城主府相距不过一条街,兰觞还没进门,就先听见了堂内孩子们的高声诵读。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堂内,一位头发微白,留着青色胡须,身穿老旧布衣的先生,正在给孩子们讲学。
“先生”
傅曌见来人是兰觞,便先让孩子们去院子里玩去了。
“子苏啊,你来了,”傅曌向兰觞招招手,“来,坐这儿!”兰觞走到傅曌的身边,扶着他坐了下来,
“子苏啊,你来我这是想问我老头子有关寻仙门的事吧?”
“知我者,傅先生也。”
傅曌抚着胡须,“你上次去京华可是碰见了寻仙门的人?”
兰觞点头,“是,只是除了知晓此人轻功卓绝之外,他的身份来历皆成迷,我此次前来便是想请教先生,当年逃过一劫的寻仙门弟子都有谁?”
寻仙门?哎……
“嗯……据老夫所知,当年寻仙门被朝廷灭门,唯一有可能逃过一劫的,除了年年轻轻就脱离门派闯荡江湖,而后不知所踪的慕辰辕,就只有慕辰轩的遗腹子了。当时连慕辰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儿子,所以便逃过了一劫。”
兰觞接着问道,“这遗腹子的生母可是烟花女子?”
“是,她叫英娘,是当时漓江楼的花魁,寻仙门出事后我见过她一次,后来就失去她的踪迹了。”傅曌叹息道,
兰觞起身,拱手道:“多谢先生为门生解惑,子苏再过几天便会前往上昭,归期尚未可知,万望先生保重身体。”
“好,那你此去一路小心,先生和这些孩子们还得指望你呢!”
“子苏拜别先生!”
兰觞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城主府的人给孩子们和傅曌送来了过冬的吃食和衣裳棉被,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东西似乎多了一倍,种类也更为齐全了。傅曌沿着窗户往外望去,院里的枯木似乎也比往年更挺拔了些。
不日,远在东面的上昭,收到了鹿媃折子,是日朝会之上,晟玦将此事告知了一众大臣,一时议论纷纷。
西南提督上前道:“陛下,臣从未听说过这鹿鸣什么时候多了个义子,现在还成了沐惘城的二城主,这鹿媃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要送人为质,也应当编个可信的理由吧?!”
有大臣出声反驳道:“陛下,依老臣愚见,这沐惘城二城主未必是鹿媃信口雌黄,这折子上既然说,鹿媃会亲自把人送过来,可见鹿媃对她这位义弟颇为重视,如果鹿媃所言属实,这确实也不失为止战的一个好办法。”
“丞相觉得此事如何?”
“回陛下,老臣也认为这鹿媃应当不屑于撒这种谎,既然她有意求和,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有人质在手,也可睡个安稳觉了。”
“我看未必”宫琴谷熙出声道,“送人为质,以保太平,听起来似乎很是合情合理,可这样做于沐惘城又有什么好处呢?鹿将军现已手握十七万大军,又占据着沐惘城和西疆大陆,只要守住那几个边关要塞,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为什么突然之间要送人为质?”
对啊,现如今鹿媃如此势大,大晟实际上也是左支右绌,本就拿她无可奈何,根本不需要她特意送来人质谈和,那她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呢?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宁彧华开口道:“陛下,既然我们都认为鹿媃此举有诈,不如就依丞相所言,将计就计,把鹿媃的软肋捏在手里,只要鹿棋营的大军还在西边,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一人对抗千军万马。”
“嗯,朕以为丞相和太尉大人言之有理,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宫琴将军也不必太过于忧心了。”
散了朝会以后,出宫路上,宁彧华凑近宫琴谷熙说道:“谷熙,平时你在殿前就像个镇宅的石狮子一样,能不开口就绝不开口,怎么今日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据我所知,你与鹿媃并未有过什么渊源吧?”
“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宫琴谷熙心不在焉的答道,“我哥还在宫门口等我,先走一步了。”
这么魂不守舍的,这小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宁彧华和宫琴谷煦是同窗,而后宫司徒丞相选了宫琴谷煦为门下学生,宁彧华则一直独来独往,不过就算如此,两人也很是投缘,来往也多,这一来二去的和宫琴谷熙也熟络了起来。
回宫琴府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宫琴谷熙一直沉默寡言,宫琴谷煦不禁问道:“谷熙,怎么了?先前在大殿上你就有点不对劲,是在担心鹿媃会借着送人质的时机,大举进犯?”
“我没事,大哥,就是想起了之前在京华遇见的一个人,他也来自沐惘城。”
兄弟二人颇有默契,“你怀疑你认识的那个人就是沐惘城的二城主?”
宫琴谷熙微微点头,“此人心思缜密,城府颇深,若真是他,只怕此番就是引狼入室了。”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风云:“大人,咱们到了。”
宫琴谷煦兄弟俩甫一进大门,就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撞了上来,抱住了大腿。只见这团“软绵绵”的东西,抬起头,眨着圆乎乎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开口说道:“爹爹,叔父。”兄弟俩相笑了笑,宫琴谷煦俯身把宫琴烨抱了起来,
“烨儿,来,跟爹爹说说,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听娘亲的话啊?”
“爹爹,烨儿很乖的,今天姑姑还带烨儿出去玩儿了,我看到街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正在这时,宫琴翊跑了过来,
“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呢。”宫琴烨听见宫琴翊的声音,转过头来解释道:“姑姑你放心,烨儿不会乱跑的,烨儿是特意在门口等着爹爹和叔父的。”
“噢,烨儿真乖。”宫琴谷熙摸着他的头笑着说道,一行人穿过回廊来到正厅时,许言知刚好迎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快进来吃饭吧,我都让人准备好了。”
“辛苦长嫂了”宫琴谷熙和宫琴翊一同说道,
宫琴烨也趴在宫琴谷煦的肩膀上学着说道: “娘亲辛苦了!”惹得众人捧腹大笑,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世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有人欢喜,就有人发愁。
“大人,您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用膳了,多少,身子要紧啊。”下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自有分寸,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大人,都安排好了!”
“那好,今夜便动手吧,我要他们给暄儿陪葬!”
“是!”
此时,正从封地赶往上昭的齐王一行人,还不知危险将近。
“啪”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死无全尸,马车内摔茶杯之人气急败坏的骂道:“岂有此理!他算哪根葱?!敢这么对本王!当初要不是我和皇兄都不想做那个位置,会轮得到他?!”
“王爷!慎言啊!隔墙有耳!”
“少跟我来这套!”晟扉放开了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本王还怕他晟玦不成?当初要不是我父皇深明大义,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做一个小小的世子呢!竟然说本王屯兵造反?真是岂有此理!”说完又摔了一个茶壶。
这可好同行的知州吓坏了,“王爷稍安勿躁!司徒丞相会帮王爷的!”
闻言,晟扉这才平静了些许,
“你说的对,小时候丞相最疼我了,一定会为我做主的,不会让那个晟玦欺负我的!”
随行的知州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道:
“赶了半天的路了,先停下休息休息再赶路!”
随行侍卫婢女:“是”
午时阳光正好,暖烘烘又懒洋洋地挂在前头,齐王正躺在婢女临时搭的伞棚底下休憩,浑然不知身后的竹林里闪过几道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