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瞬间瞪大眼睛：“你竟然真的在怨恨我？！”
一句话给所有人都听笑了。
自己问继子怨不怨恨自己，自己做出这么多恶心的事，结果真被怨了居然还惊讶。
她有什么好惊讶的？
汲轻尘提醒她：“这里不是汲家，也没写你的名字。”
周姨愣了愣，余光向周围瞄去，只见周围看戏的几人，脸上都露出无语或是讥笑，无人觉得汲轻尘有什么问题。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她需要表演的对象不是这群公司的职员，而是汲安成。
在外面，尤其是这个公司的员工，全都被汲轻尘收买了。
“这个公司也不是你汲轻尘的！”周姨恨恨甩开汲轻尘的手，反过来指着他骂，“居然胆敢培养自己的人，是想和你爸作对吗？”
汲轻尘懒得听，但凡出去上过班也不至于把这当皇宫。
还培养自己的人。
莫名其妙。
汲轻尘抬抬下巴：“许秘，叫保安把她轰出去，别再放她进来了。”
许秘跟了汲轻尘很长时间，基本当时也是亲眼看着汲轻尘从底层爬上来的，清楚汲轻尘的脾气，所以在汲轻尘出现之前，她就在群里摇人了。
只不过保安部一直都响应慢，这会儿都没上来。
就在许秘决定直接打电话的时候，保安部终于带着人冲上来，一人一边架住周姨，不由分说将人拖了下去。
现场一下子安静许多。
汲轻尘扭头，烦躁的目光落到汲喻生身上。
在公司里，他也不可能当汲喻生是透明，这会儿又在气头上，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妈想的那些都不可能实现，在我死前，你们两个别想拿到一分好处。”
汲喻生低着头不说话。
“要么现在滚蛋，要么回到工位上，工作上但凡出一点错，马上开除你。”
汲轻尘转身走进办公室，汲喻生嘴巴嗫嚅几下，想追上去解释什么，但许秘及时拦住了人。
“小少爷~”不知道他还干不干，许秘谨慎地喊出这个称呼，一边脚趾都要抠地了，“我们汲总脾气不好，你要是要留下就少说多做，要是决定要走的话呢，可以捎上您的母亲。”
汲喻生扭头看向许秘，声音软巴巴的：“我想留下，我和我妈想得不一样的。”
许秘没信，把他当同党处理了：“张姐，带他去业务部报道。”
被唤到人站出来，是个笑眯眯的大姐：“走吧，新人。”
一天没说上两句话，汲喻生回头看了又看，心不甘情不愿地跟随张姐走了。
屋里，汲轻尘又吞了药，勉强让情绪稳定下来。
在听到周姨嘴里提起当年的事的时候，汲轻尘是真想把人从楼上丢下去。
她怎么敢提当年的事情？
人之将死，有些事情他也不在乎了。
什么兄亲弟恭，什么父亲母爱，他只会一遍又一遍想到他死去的母亲。
汲安成或周姨，他们不应该活得这么轻松。
当然，这两人也不能在汲轻尘前后脚去死。
他那个非汲安成不可的母亲，倘若先看到汲安成的鬼魂，恐怕就不等他了。
汲轻尘垂睑闭眸，心脏上尖锐的痛意也慢慢淡去。
吃完了药，汲轻尘才想到徐之桥要检查的事。
他顿时有点懊恼。
但接着他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和徐之桥分手了。
不论徐之桥多怎么关心，他都不应该再纠缠下去。
否则自己算什么？
又把徐之桥当什么？
他大脑被气得混乱，这会儿在药效的帮助下心情平稳，很快又想起来一件事。
“许秘，叫汲喻生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过片刻，汲喻生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他没想到汲轻尘还愿意见他，一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等开了门，见到脸色冷淡又苍白得仿佛阳光能透过去的人，他不由得上前两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一出声，汲轻尘就瞪过来：“说再大声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好了。”
汲喻生：“……”
他一副犯了事的样子低下头。
“对不起，哥。”
“在公司，叫我汲总。”
汲轻尘声音不耐：“我不希望在公司里发现谁知道我身体不好的事，管好你的嘴。”
汲喻生还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好。”
“还有。”汲轻尘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语言组织了片刻，才说话，“早上在门口的那个人是我一个朋友，但我不希望在家里听到他的事，懂了吗？”
“啊，你们还在暧昧期吗？”汲喻生突然抬头，马上被汲轻尘瞪了一眼。
“只是朋友！”汲轻尘咬牙切齿，“听不懂话是不是？”
“哦哦。”汲喻生赶紧说，“我一定保守秘密！”
汲轻尘仔细地看着汲喻生，他想从眼前这个人的脸上看出一丝别有用心，但汲喻生的表情倒是和他母亲完全不同的清澈愚蠢。
不知道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公司所以甘心忍辱负重，到公司做个小差，还是真这么愚蠢，只是想找个公司把实习搞定。
“出去吧。”汲轻尘不想再看到他。
“哥……汲总，我和我妈想得不一样的，我真心把你当哥哥，也没想抢什么家产，我……”
“出去。”
听到汲轻尘加重的语气，汲喻生只好闭上嘴巴走出去。
没办法。
他想，等来日方长，哥哥一定会发现他是个好弟弟的。
至于母亲，总得找个机会和母亲说说，不要再闹了。
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吗？
这么想着，汲喻生抬步往业务部走去。
等人一走，汲轻尘才拿出手机看。
大概是徐之桥到公司了，消息发个不停，短短一会儿就发了好几条。
无不是在关心他的情况，询问门口的那个男大学生是不是他弟弟，那个周姨来公司是为的什么，有没有需要徐之桥帮忙的。
汲轻尘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过会儿，徐之桥又发消息问：【没偷偷吃药吧？】
汲轻尘：“……”
他难不成往自己身上装摄像头了？
汲轻尘习惯性辩解：【没有】。
【那好吧，中午给你订了餐，要记得吃完。】
汲轻尘：“……”
【我记得我说过……】
【你嘴上没一句真话，我不听。】
汲轻尘：“……”
嘴上说着不要，但中午徐之桥订的外卖，汲轻尘还是吃完了。
徐之桥打了几个视频电话，汲轻尘都没有接，只在最后吃完的时候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徐之桥勉强满意：【真乖】
汲轻尘：“……”
真想给他拉黑了。
【你好好休息再上班。】
汲轻尘假装没看见。
他把桌面上的垃圾收拾好丢到垃圾桶去，接着走进休息室，拨通了一个电话。
汲轻尘初中高中都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自己看医生，自己吃药。
在医院认识了一些病友，大部分都不怎么联系，不过有一位还算是断断续续联系着。
对方的情况其实比他好些，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病发查出来肺纤维，早期手术控制加上家人的精心照顾，没怎么受过苦。
不过肺纤维无法治愈，这些年情况也逐渐加剧。
前几天，他还给汲轻尘发了短信，询问汲轻尘最近如何，他有些撑不下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回忆着，对方接通了电话。
“喂？”一道虚弱的男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是我，汲轻尘。”
“轻尘！怎么突然想着给我打电话了？”男声一下子欢欣雀跃起来。
“问问你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聊到这，对方的声音就低落下去：“不太好，感觉活不到几年了，想着还不如现在就放弃，太烧钱了感觉有点对不起我家人。”
“你的情况比我好，坚持下去还能多活好几年。”汲轻尘沉默了片刻，“你还有等的机会。”
“什么意思？”对方瞬间警觉，“轻尘你怎么了？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没剩多少时间了。”汲轻尘说。
对方瞬间无声。
好片刻，才轻轻地问道：“没有办法了吗？换肺呢？”
“还没找到肺源。”汲轻尘无奈地牵了下唇角，“我想找你借份检查报告。”
“……”对方明白了，“真好，你也有爱你的人，但这样做对吗？如果让他知道了……”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汲轻尘说，“等我做完我想做的，我就会出国。”
“这样也不好吧？”那人反过来安抚汲轻尘，“不能让他知道吗？”
“……不能。”在谈恋爱的时候，汲轻尘是想着让徐之桥知道，如果真爱就陪着一块走，但到现在，他反而觉得，有时候瞒着也挺好的，至少活着的人还能好好生活。
倘若一开始就坚定不谈就好了。
本来就固定的结局，没必要再牵扯一个人进来。
汲轻尘如此坚定，对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吧，那我借给你。”
汲轻尘握紧了手机：“谢谢。”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对方就发了许多张照片过来。
汲轻尘扫看了眼，和半年前他的情况差不多，说明对方恶化得很快，便提醒了对方一顿，别太思虑，走一步算一步。
对方有很幸福的家庭，有支持他的家人，这样死去，汲轻尘都觉得可惜。
【轻尘，我家也在找肺源了，如果能找到，先给你用上，可不可以活着？】
刚保存了报告照片正要p图，突然看到对方发来这句话，汲轻尘手指一滞，心头顿时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