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黎安不得其意,反问:“为什么?”

压抑着颤抖,江归尘低声重复:“师尊,你快走,魔修要......”

话没说完,房门被毫不客气地踹开,“池宗主,六位峰主请你过去。”

宗武喜欢金色,红色,黑色等各种象征着权利的颜色,所以他们峰的弟子服也是这样的风格,前世的池衔星说,权利越大的,穿上衣服越像个金底黑斑的癞蛤蟆,带领着一群小□□,雄赳赳气昂昂地用粘液占领其他动物的生存空间。

此刻,一个癞蛤蟆就伸着舌头想要吞掉黎安这头鹿。

“我的徒弟现在需要我照顾,等我一柱香的时间。”黎安漠然扫视这些狐假虎威的人,不屑于为难他们。

高位者的凛冽让几个人都不自觉地服从,想起大殿上听来的消息,诡异地挺直了腰杆。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着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就要被自己峰主取代了,有什么可害怕的,心里就舒坦起来,甚至多了几分不屑,表面还是带着几分恭敬:“池宗主,跟江归尘一起回来的师兄弟有重要的事情禀报,请不要为了小事耽误大事。”

黎安温柔地把江归尘手里的毛巾淘洗干净,重新递回去,安抚性摸摸他的头,扭过头去,面色如常却威严甚重道:“僭越。”

几个弟子膝盖不受自己的控制,越来越弯,最后受不了地磕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冷汗直流。

“池宗主,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这样为难我们,怎么能担得起宗主之位?!”

黎安笑了,不知道宗武从那些回来的人口中知道了什么事,能让这些人这么硬气地来请自己。

“师尊,魔修诬陷你是同伙,我知道,其他人不知道。”江归尘见情形不对,简明扼要说清事实。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好好休息,不用在意这些事情。”

黎安没有让那些人起身,就这么朝着自己,也是江归尘就这么一直跪着,自己自顾自地去和那些一会风一会雨的峰主会面了。

快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弟子用尽了全身力气,以头抢地,带着哭腔揭发自己:“弟子在魔修口中还听到,听到他们说多年前,曾……曾给池宗主下过一种名为“困神”的毒。”

大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一只脚迈进大门口的黎安。

“此毒唯一的,唯一的作用便是”,匍匐在地上,这个浑身发抖的弟子恨不得说一句就缩一下身体,快要把自己团成个球了,声音也因为越来越低,“便是困住修士的潜力根基,令其修为永世止步于化神境界,再无成仙可能!”

“所以,池宗主修补阵法后为什么会降低修为,不是因为阵法突然失控,而是因为毒被激发了!”

说完弟子就哐哐哐磕头,没几下额头就鲜血淋漓,像个疯妇。

暂时蛰伏的各峰峰主,长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沸腾起来,“宗门岂能由一个前途已断之人执掌!”

在修补阵法之前,池衔星的境界最高,其次是萧无源,其他峰主和长老紧随其后。

没有人能比得过池衔星,所以自然不会明面上反抗,修补完阵法后,为了宗门而牺牲自我这种舍生取义的奉献更是一时让池衔星的名声水涨船高。

可是,奉献总会被遗忘,实力才是让人信服的砝码。

等待狩猎的鬣狗们试探着,看这头狮子是在睡觉,还是已经快要断气。

都是化神期,池衔星在他们眼里瞒不了自己的水平,现在有了新的借口,自然是要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合理地拉下马。

宗武率先发难,声若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逼迫。

“不错,宗主之位,道途光明者才能居之,池老弟既已......唉,还是早些让贤,安心静养为好。”看似惋惜,实则步步紧逼的话也从明文峰章西口中说出。

大殿内吵嚷不休,无人深究消息的真伪,也无人愿意去探究,所有人的心思都只有一个,就是如何让自己登上宗主之位。

黎安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的喧哗,眼神冰冷如霜。他并未辩解,也未显露任何情绪,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最中央的位置,坐到宗主的位置上。

他不习惯跟人争辩,能避免尽量避免,况且游戏给了他一丝宽容,在自己上次成为宗主的时候,经验值涨了一大截,这也可以证明,任务已经完成了一部分。

现在当不当这个宗主已经无所谓了。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重新审视手腕上那一对雨后天青色的玉镯。

在谢默然走之前,还派人送了一份礼物过来一对他亲自打磨雕琢的蓝色玉镯,一封信,以及一本书。

看着信中的内容,再看看那本书,黎安忍不住瞳孔微张,又在明白了游戏的恶劣之处后轻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

回想着谢默然的身影,黎安单手支着脑袋单方面屏蔽那些叽叽喳喳的NPC,这一举动可是把他们气得不轻,刚要发作就听到一声:“报!不好了!”

一名弟子连滚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因不可思议而变调,“宗主,各位峰主和长老,大批魔修攻上山门了!带头,带头的是......”

“是谁?!”宗武厉声喝问。

那弟子牙齿打颤,几乎瘫软在地,抛弃心中胆怯,嘶喊道:“是谢默然师兄!”

什么?!

六峰一谷之外,黑云压顶,魔气滔天。魔修如同潮水般涌来,各种狰狞的魔物咆哮嘶吼,攻击着六峰一谷坚不可摧的护宗阵法。

魔潮的最前方,一道身影凌空而立,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谢默然一袭繁复华丽的黑色魔纹长袍,外袍上以金线绣着扭曲的纹路,站在空中,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头长发不再简单束起,而是以宝石冠高高挽起,几缕发丝垂落,拂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

是谢默然的脸,却又截然不同。

原本清俊的容颜笼罩着一层冰冷的死气,眉眼间的轮廓凹陷得厉害,唇色是一种诡异的暗红。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曾经或沉静,或挣扎,或痛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没有焦距,没有情感,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幽井,倒映着下方人群的影像,却激不起丝毫涟漪。

整个人活像一个被装扮成死人的人形娃娃。

“默然。”黎安喃喃低语,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两人之间被红线从上到下,千丝万缕的联系着,他能感觉到,那具身体里原本属于谢默然的意识仿佛被彻底封印,只剩下一个被强大魔气驱动的空壳,一个彻头彻尾的杀戮傀儡。

“是他是他!他真的入魔了!”

“魔尊!他是新的魔尊!”

“杀了这个叛徒!”

护宗大阵乃历代各界宗主不断加固,因为它的存在,在所有弟子心中,六峰一谷永远都是固若金汤。

他们可以肆意咒骂,发泄,却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阵法里的人可以不受约束随意攻击外面的,可阵法外的人想要攻击里面的人,就先得过了阵法这一关才行。

一些激愤的、或试图在峰主、长老面前表现的弟子,不等命令,便已施展法术,化作数十道流光,朝着谢默然冲去。

面对这汹涌而来的攻击,谢默然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动一分。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抬起了右手。

没有蓄力,只是五指微张,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握。

阵法表面如同平静湖面投下巨石,一层接着一层涟漪荡开,无声无息,却令人不能阻挡。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弟子,他们的飞剑、法宝、法术,如飞蛾扑火,无声无息化为粉尘,消散在空气中。

其余的同门骇然止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阵法难不成失效了吗?

几位峰长脸色铁青,又惊又怒,宗武怒吼一声:“结阵!”

六峰一谷的弟子排列齐整,同一套手势不差分毫被每一个人做出,手臂举起的幅度一模一样,七色衣服,无数的不同灵根在这个时候汇成一种颜色齐齐向空中。

谢默然单手张开,掌心处一道暗红色魔气喷涌而出,以一人轻松对抗数千人的阵法。

和阵法接触的暗红色魔气蚕食着屏障的光亮,如天狗食月,不可阻挡。

谢默然无波无澜抬手,手指一勾,数以万计的魔修像蚂蚁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趴在阵法屏障上,遮天蔽日,只留下谢默然周围一米左右的范围。

坚不可摧的阵法在不停歇的攻势下变得摇摇欲坠。

“宗主,这个阵法现在是出什么问题了?”章西峰主看着情势不妙,故意询问。

“章峰主,我现在还是宗主吗?我不是要被罢免了吗?”

道貌岸然,见利忘义是黎安在游戏内外都见过的,黎安对着已经见怪不怪,心中翻不起一点波澜。

他只是想达成一笔交易。

“各位峰主,需要我时就把我高高捧起,希望我以一己之力对抗魔修,不需要我时就说我修为已到尽头,该退位颐养天年了。”

“这样的好事,是不是太好了些?”

直白且讽刺的话直直扎进每个人的心里,可在座各位哪会被这种小刺扎到,滔滔不绝,无礼的话从每个人嘴里继续说出:

“池宗主不要再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了,现在宗主不还是您吗?难不成您小时候没有过吐槽老宗主的时候?”

其他人跟着一起附和:“是啊,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池宗主还是要放下个人恩怨,为了正道着想嘛。”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哄骗我去修补阵法?”

黎安拿起手里的茶杯抬眼看了一下,看蒸腾的热气,看雕花的纹路,看手臂上的蓝色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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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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