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江归尘只吐出两个字,剑意瞬间攀升至巅峰。
低阶魔修不过是螳臂当车,长剑跟着江归尘的动作在空中舞动,似银绸一般上下翻飞。
剑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所过之处,低阶魔修如麦子般倒下,残肢断臂横飞,鲜血瞬间染红地面。
“小小蝼蚁,负隅顽抗。”
声音分外好听的那个男人咬破中指,快速在半空中画着什么,几秒过后,手腕顺势画圈重重往前面一拍,无数泛着血红的符咒飞往已然倒地的魔修身上。
被操控的魔修们重新投入战斗,没有疼痛,没有套路,也没有穷尽。
锐利的神色出现在谢默然脸上,他再次张弓搭箭。
不再是普通的羽箭,谢默然将自身灵力灌入箭中,向地面射去。
箭无虚发,每一道乌光闪过,必有一名魔修应声倒地,或是眉心被贯穿,或是心脏被撕裂。
谢默然跟那名魔修在空中对望而立,他完全忽视那个人,只一心一意为江归尘提供帮助,精准地点杀那些试图从侧翼、后方偷袭江归尘的魔修。
两人一近一远,一守一攻,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所有先头兵都被打败,只剩下那三名高阶魔修。
“哼,困兽之斗。”左边手持白骨幡的魔修冷哼一声,猛地摇动手中魔幡。
霎时间,阴风怒号,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自幡中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形成一道道无形的精神冲击。
“再告诉你们另外一件事,这口袋里的灵魂都和你们的生辰八字相生相克,虽然修道者不讲究这些,但是天道在上,因果轮回,总会有些作用的。”
江归尘剑势微微一滞,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
江归尘立刻闭眼重新运气,识图让体内灵力和剑意遥相呼应。
长剑冲天直上,不知所踪,江归尘站定在原地如枯木。
“他这是在干什么,向六峰一谷求助吗?让我来结果了他。”最右边的魔修兴冲冲地朝着江归尘飞奔而来,手里凭空变出一节铁链,一脸桀骜。
皓月从天而降斩断了索命的银制铁链,江归尘闭眼向上冲去,手里接过剑,开始和魔修打斗。
不再依靠视觉,而是凭借着天地万物来行动。
江家的独特心法,用灵力和万物沟通,用万物来滋养经络,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多少人投靠江氏一族就为了这有助力修道成仙的心法。
眼看着那魔修的表情从不屑到惊讶再到吃力,中间为尊的那人再也坐不住加入了战斗。
谢默然张弓搭箭,置出最后一发。
披风落下露出白色的头发,男人一个转身就躲过了,“你就这点本事吗?”
男人冷哼一声,手里变化出一把和江归尘一模一样的剑,抬手就要刺去,却顿感胸口一热。
那个被他轻而易举转身避过的箭正穿心而过,箭上附着的灵气汇聚到腹部搅碎了他的金丹,杀死了他全部的生还机会。
做完一切事情,灵气回到箭身,穿体而过不见踪影。
而他的两个魔修伙伴也一起和他共赴黄泉。
江归尘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谢默然讳莫如深的表情。
谢默然无疑是好看的,尤其在周遭都是猩红的鲜血的环境下,他冷冷清清、干干净净悬在空中,在江归尘的视线里,谢默然和那抹月亮在一个位置,一个在天空的左边,一个在天空的右边。
就像师尊一样,从他小时候朦朦胧胧,模模糊糊见过他一面后,就再也忘不了。
江归尘自己画过很多他心中池衔星师尊的丹青,在他在收徒大会上重新见到那个人后,就觉得自己是多么愚蠢,自己的画怎么能描绘出师尊的万般风姿。
江归尘想说些什么,又认为什么都不该说。
“江归尘。”谢默然先开口了。
接下来的话谢默然没有发出声音来,可江归尘看得清清楚楚,“去死吧。”
从白发魔修身体里穿过的乌箭带着破空声从树林里直射出来,江归尘扔剑去挡。
他要看看,是他的箭厉害,还是他的剑厉害。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紫色魔气从已经奄奄一息的白发魔修手指尖,毒蛇出洞般悄无声息地绕过正面战场,直射江归尘的后心。
江归尘心神都在谢默然的箭上,竟是对这致命一击毫无察觉。
清脆断裂声传到江归尘耳边,这声音太陌生了,他此前从未听到过,可现在又太熟悉了。
江归尘睁眼,勾起唇角,没有剑,他还有自己。
本命武器尚未找到,一把断了的剑说明不了什么。
你试试看,谢....!!!
谢默然被他自己的箭羽击中,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向后抛飞,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他重重撞在破庙外的树干上,冲击力激费他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没了力气支撑,软软滑落在地。
“谢默然!!!”
江归尘目眦欲裂,发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喊叫声。
明明这个人要杀了他,可是刚才长剑断裂后,乌箭却从自己耳边划过,只是擦伤了耳廓。
以为是谢默然又要搞什么新花样,准备遛狗一样羞辱自己,迎来的却是中箭的他自己。
江归尘专门修行了五感,他在谢默然中箭的一刻就发现了箭上带着的魔气,跟刚才被他射死的白发魔修是同源。
他一直以来的冷漠、疏离,为他小时候曾被谢默然偷袭所伤而感到羞愤,为他在收徒大会上挑衅自己而耻辱,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意外的一幕彻底击得粉碎。
看着那胸口不断抽搐,为了救他而生死不知的那道身影,江归尘不管不顾,冲向了谢默然。
“啧,真是感人的同门情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魔修讥讽地笑着,“看来你们还挺能打,第一波人没有把你们干掉,我们第二波人就要捡漏了。”
“就送你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更多的高阶魔修围拢上来,分隔了两人。
江归尘的手在微微颤抖,气息奄奄的谢默然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看了一眼周围无穷无尽的魔影,心中杀意起。
“呜——”
一道清越悠扬的鹤啼声,骤然划破夜空。
无数道黄色的光自天边呼啸而来,精准无比地射向了那些围困破庙的魔修。
“不好,是鹤家的人。”惨叫声此起彼伏。
领头的人瞥了几眼江,谢二人,又看着还在不断发射的剑,率先说道:“看来人来得很多,先撤!”
黄光一路追逐着魔修的脚步砸了很多下,确定真正跑了,才停止了攻击。
数十名身着月白劲装、衣领袖口绣有精致仙鹤纹样的修士从林子一端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俊朗、气质雍容的老人,旁边跟着一只人高的仙鹤。
仙鹤发出人们听不懂的话,老人安抚性得摸了摸仙鹤的脖子。
“这位小友,你们还好吧。”
“我是鹤家的十六分支,今天途径此地,察觉魔气冲天,特来查看。”
“看来,来得还不算太晚。”鹤仰月目光扫过院内的惨状,精疲力尽的江归尘,最后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谢默然身上。
江归尘行礼道谢,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冲到谢默然身边开始为他输送灵力。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谢默然,将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体内,试图稳住已经有些躁动的脉络。
看着谢默然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江归尘紧咬着牙关,“谢默然,撑住。”
鹤仰月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挥手示意身后族人:“速取我鹤家“还魂丹”来,先为这位道友疗伤。”
鹤仰月言道此地不宜久留,邀请二人前往鹤家在此地不远处的别苑暂避疗伤。
鹤家以符箓起家,后经各种钻研和改良,已然有垄断的趋势了。
不过鹤仰月这支并非南境之主家,而是一处偏远的旁支,坐落在一片清幽的山谷之中。
此支人丁不算兴旺,族中弟子天赋多为中平,倒也乐得偏安一隅,少了主家那般激烈的纷争。
每年族长鹤仰月都亲自带着族中子弟游历四方,为了行路方便,在不同的地方也置办了些房产。
江归尘一路沉默,亲自背负着昏迷不醒的谢默然,跟随鹤家众人来到这处别苑。
他将谢默然安置在客房榻上,又亲自检查了伤势,输入灵力稳固其状况,直至鹤家请来的医修接手,他才退到一旁,可眉宇却未曾舒展。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解,恼怒,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就好像他忘记了什么。
谢默然是在次日清晨醒转的。
伤势依旧沉重,动一下都牵扯肺腑,剧痛难当。
他无法安睡,强撑着起身,披了件外袍,缓缓挪到院中。
晨光熹微,露珠未晞。
小院栽种着几株灵植,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气。
谢默然寻了处干净的草地,盘膝坐下,并非运功疗伤。
他此刻也无力运功,只是闭目凝神,试图梳理纷乱的思绪。
自己最后还是没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