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嗣一事像是雪泥鸿爪,只留下了些印记,就再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了。
被送回翠玉轩时,甘草的腿还是软的,下撵时被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倒在地。
“啊,小主,你这是怎么了?!”茅根服侍他入寝时,看到了那些青紫的痕迹,被吓出了泪花。
甘草脸色发红,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新换的寝衣:“没事儿,不要惊慌。”
看着小主的神色又甜蜜又羞涩,小宫男隐约明白了什么,转而低声问道:“要不要涂药?”
甘草抚上那些痕迹,里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些激烈的余韵,有一点点不适,又想要把它们留得更久,这样就像是陛下在时刻占有他一般。
“……小主?”看着他笑容甜蜜,似乎陷入了某种美梦,小宫男不得不出声提醒。
甘采男微微轻叹:“涂吧。”
他这身皮子,陛下喜欢的紧,他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耽搁了保养。
小宫男想要帮忙,被他推拒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先休息。”
等他们都安置了,甘草才解开寝衣、放下床帐,细细地给那些青痕上药:脖颈、肩膀、胸膺、腰臀、大腿。
每一处痕迹都昭示着当时的激烈,每一处都述说着抵死缠绵的美好。
他还记得那时的感觉,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融进陛下的身体才好。
涂好药后,他这回味着这种感觉进入梦乡。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很长,对甘草来说却很短。
“小主,该起了。”茅根多次轻唤,他才从美梦中醒来,身体虽然还有些绵软,精神却十分饱足。
昨夜涂了药,身上的痕迹浅了些,但还是十分明显,甘草把衣领理了理,发现脖子上的痕迹遮不住,又想找条纱巾系上。
小栗看出了他的难处,拿出了珍珠粉道:“小主,可以用粉遮。”
甘草有些不舍,但也不得不如此。
将那处遮好,他又对镜照了照,确定没有问题了,才道:“今天就上简单一点的妆。”
小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仅没用胭脂、口脂,还调了点黛石和珠粉把他眉眼间的春色压了压。
甘草对着镜子打量,只觉得神奇,明明模样没有变化,偏偏这副样子就让人觉得他一夜没睡好,不由夸赞道,“你这手本事,真是学到家了。”
“谢小主夸奖。”小栗也很高兴,又有点遗憾,小主侍寝都要先去温泉殿洗漱,根本没有他显露本事的机会,不过未来也说不定。
确定一切妥当了,甘草才带着小宫人一道去长宁殿请安。
以前,他和其他司寝都是跟着刘尚寝一起去的长宁宫,现在其他更衣还没搬过来,他自然只能一个人去。
此时,天色还没大亮,好在各处宫道上的灯笼已经明亮。
小栗提着灯在前面开路,已经开始活动的小宫人们一看到他的采男宫装便立刻行礼。
甘草开始还有几分不习惯,但看到越来越多的宫人行礼,他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身为君王的傧侍,哪怕只是个八品采男,他也是真正的小主了,他在心中再次加深了这个认知。
安乐宫到长宁宫的距离比尚寝局到长宁宫的距离还远了点,但好在甘草提前出发了,到达时刚刚碰到了刘尚寝到来。
刘尚寝对着他微微福身,他身后的小宫人自然也要跟着行礼,同样跟在他后面的更衣们也不得不行礼了。
现在,甘草已经习惯了不少,在长宁宫前他不好高调,只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一礼。
他这副从容的模样让白蘋几人心梗,但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刘尚寝回头对他们道:“各位小主已经是正式宫侍了,不好再跟在臣身边,还是去采男小主身后吧。”
去采男小主身后?!
白蘋咬紧了后槽牙,扯出了个笑容:“好的。”
飘蓬则直接小跑了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甘哥哥,安乐宫怎么样?你昨夜睡得好不好?”
“安乐宫环境不错,”甘草回头看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他可能真不知道他昨夜侍寝了,看来刘尚寝和孙麽麽并没有在尚寝局多说,“那些配殿都很清雅,我选了翠玉轩,还有几处也不错。”
一听这话,几个跟来的更衣都竖起了耳朵:因为甘草比他们高一品,所以是甘草先搬的,但他们也要搬进安乐宫了,自然想要选到好的住处。
甘草却没再多说,因为长宁宫的人出来了。
原本在轻声交谈的男官宫人们同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观察到长宁宫的人今日脸色不对,原本安静下来的广场变得更加冷肃。
“君后近日身体不适,六尚的宫务就先送到本官这里。”大长秋站出来道。
宫人们都有些讶异,君后入宫后的勤勉是有目可睹的,往日里即便看着再疲累,也都要处理完当天的宫务,今天居然直接放手了?
君后不会是重病了吧?有消息灵通的知道太医来过。
不过心里再多猜测,大家也不敢表现出来,除了六尚留在大长秋身边,其他宫人都对着长宁宫跪拜过后就离开了。
甘草行礼之后也要离开,却被长宁宫的大宫男叫住:“主子请采男入内。”
生病了还要见他?
甘草心底有些不安,却还是端着傧侍仪态跟着入内。
殿内更加安静,宫人在其间走动都没有发出声音。
空气中原本馥郁的熏香变成了清淡的果香。
不是药味,甘草心里放松了些。
余光看到君后坐在上首,身上的钗环似乎少了些,不敢细看,就跪下行礼叩拜:“侍儿拜见君后。”
昨夜身体被使用过度,现在腰肢还有些酸软,要强行维持仪态,他的动作难免带了两分僵硬。
表妹到底喜欢他什么?沈明月有些看不明白。
虽然容颜出色、身形优越,但比他出色的又不是没有,且他出身低贱,性格又木楞……。
沈明月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嫉妒,只是为陛下表妹委屈。
可,若真是选秀出来的高门男儿,表妹动了心怎么办?沈明月绷紧唇角。
没听见君后免礼的声音,甘草越发忐忑,但忆起昨夜的事情,他心底又生出了些微勇气。
“主子让你进来,也是你奉圣有功,想赏你些东西。”旁边的麽麽开口道。
甘草不敢多想,只叩谢道:“谢君后。”
“主子精神不济,你先退下吧。”麽麽直接对他挥手。
甘草恭敬地退到殿门,又行了一礼,才接过宫人端着的赏赐离开。
他心里却在琢磨:每次侍寝之后,君后都要召见赏赐,这是君后责任的一部分吗?还是说,这是所谓的敲打?
他摇摇头,很快将这个想法甩开,他不过是个八品小宫侍,算得上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用得着君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敲打?
他虽然已经是宫侍了,但也只有两个贴身宫男,还没有长宁宫里任何一个大宫男气派。
虽然在后宫里有了些地位,但在君后眼里怕还是个蝼蚁吧。
所以,这不是敲打,只是君后作为‘主夫’的赏赐而已。
虽然这几匹料子对他来说已经是笔不小的财富了,但对君后来说,只是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东西而已。
君后是天下男儿的典范,是是大度的贤后,他不该用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
想通之后,他彻底放下了担忧。
长宁宫中,麽麽却在叹气:“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给点赏赐就是您贤明大度了,何苦招他进来,坏了心情?”
“表妹频频招他,即便是个玩意儿,也是喜欢的玩意,我想看他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博了表妹喜欢。”沈明月幽幽道。
麽麽看出不好,连忙低声劝诫:“你是君后,只需要管好后宫,诞下皇嗣,任何人都越不过你,何必在乎那些微末的宠爱?”
沈明月知道这话是正理。
可他也是男儿,也有欲壑难平的劣根性,即使表妹已经待他很好了,他还想再多一点宠爱。
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愧读了十几年的《男德》,他扬起头不让泪珠滚下来。
腹内的疼痛又开始翻腾,他却不想按摩止痛了,就当是惩罚吧。
麽麽上前搂住他:“小郎,想哭就哭吧。”
“我是君后,我还有表妹的爱重,我服用了孕果,不久后就会有皇嗣,我为什么要哭?!”
是的,他拥有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却还是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