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杀生丸的速度很快,你眯起眼睛才能在迎面刮来的风里看清脚下的建筑。
‘能找到她吗?’你问星星。
扒在你肩膀上的小精灵看向下方,它看到很多个银色的光点,那些光点有的黯淡,有的明亮,有的即将熄灭——
可对它来说没什么不同。
无论他们明亮还是黯淡,爆发还是陨落,对名为【星星】的神使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
可主人不一样。
星星歪头看向出门一趟变得狼狈的少女,它仿佛看不到那些狼狈的痕迹,而如果有人看得到,那么就会从它漆黑的豆豆眼里发现一团明亮到叫人想要藏起来的金色。
金色不代表圣洁和希望,但那意味着更珍贵的独特和抉择。
你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你垂眸看向呆呆的小精灵。
你对上那双呆滞的豆豆眼。
下一秒,死板空洞的豆豆眼仿佛被注入灵魂,又恢复活力和灵气,忽闪忽闪地回望你。
‘可以的,主人。’星星无视掉角落里那几颗忽明忽暗的光点,开心地绕着你飞了一圈,像只小狗似的嗅闻空气中残存的味道,随后指着一个方向:‘在那里!’
你看了过去,轻轻拉了一下攥在掌心的银发。
与此同时,不愿承认自己竟然成为人类坐骑的杀生丸俯冲而下。
*
狭窄的巷道已然残破不堪,鲜血混着泥土,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无处不在。
巨大的兽形可鲁贝洛斯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洁白漂亮的羽翼染上斑斑血迹,半边翅膀的羽毛不见踪迹,翼骨上刻印着暴力厮杀留下的痕迹。
饶是如此,他仍然用尽全力撑起庞大的身躯,羽翼扇动着试图飞上高空协助正在艰难战斗的魔法少女。
木之本樱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让她能够辨别出眼前这只是一只二级诅咒,甚至比她第一次遇到的那只还要低一级。
可是……
长长的骨刺角度刁钻破空而来,‘啪’地一声将她从空中狠狠击落。
“【盾】!”护盾将反应不急的木之本樱险险护住,她先是短促地喊了一声“小可”,而后毫不迟疑地抛出组合技:“【水】!【雷】!【影】!”
巨大的可鲁贝洛斯兽立刻用翅膀将自己牢牢裹住,也将失血过多早已失去意识的人类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强烈的光从他的身体向外散发,直至形成一个足以将他们包裹起来的光盾。
三张库洛牌具现化出本体,【水】牌带来无处不在的潮湿,劈啪作响的【雷】从天而降,【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正欲一跃而起的诅咒脚下,拖着它的身体迎向来势汹汹的暴雷——
沸腾的电流声激起水雾,紫色的电光流窜隐现,不似人言的凄厉叫声带着刺破耳膜的穿透力。
木之本樱捂住脑袋,尖锐的声波有如实质般刺入脑髓,在大脑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抵御那股由内而外不断扩散的剧痛。
想想……一定还有办法的……快想想啊!
身体仿佛被撕裂开来,一半处于昏沉的痛苦之中,另一半则在理智的拉扯下拼命寻找破局之法。
让它停下来……必须要让它停下来。
安静——对!【静】牌!
指尖微动,【静】牌旋转而出。
木之本樱吃力地举起魔杖。
另一边,巨大的可鲁贝洛斯兽勉力护着被声波震醒后又在剧痛中昏睡过去的人类,狠狠甩了甩大脑袋,不断交叠摇晃的视野好不容易变得清晰。
下一秒,他铜铃似的大眼睛里扩大的瞳孔骤然紧缩——
“小樱!!!”
木之本樱蓦地回过神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汇聚的魔力在分神刹那消散,【静】无言地回到卡牌册。
哪怕她已经拼尽全力去追赶,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身体适应游离于生与死之间的高强度战斗。
焦黑的骨刺扛着竭力阻拦的雷光、穿透水雾,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刺向木之本樱。
木之本樱甚至只来得及转动眼珠捕捉到空气被撕裂穿透的声响,翠绿色的瞳孔里映照出泛着森森冷光的骨刺已然近在咫尺。
高度紧绷的大脑神经第一时间发出警报,试图调动起身体做出应对,然而尚未习惯战斗的身体却只能无力地陷入恐惧所带来的僵直后遗症,动弹不得。
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几乎吻上她的脑门。
木之本樱确信自己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还要接近死亡。
她几乎已经快要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投入死神的怀抱——
但仅仅只是‘几乎’。
木之本樱用力握紧手中的魔杖,眉毛狠狠下压,那双总是笑着的绿色狗狗眼第一次染上冰冷沉静的肃杀——
或许她并未察觉,但此时此刻的她下压的眉眼依稀与烙印在记忆深处黑发少女冷冽凌厉的眼眸重合。
木之本樱深吸一口气,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幸运与无知。
不。
应该说在她逐渐了解咒术界、明白诅咒的强大和可怕、意识到和诅咒的战斗多么凶险和残酷之后,她越发清楚能够在第一次对战已然生出些许自我意识的一级诅咒时得到葵的帮助的她,是多么、多么地幸运。
她更加清楚在那如同噩梦、又仿佛幻梦的夜晚,葵的存在对她、对知世、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有多么重要。
如果不是葵……
如果没有葵……
她会怎么样呢?
木之本樱不知道。
她不愿意去延展这个可怕的‘如果’,哪怕只是假设,她也不想去设想那样的可能。
因为葵总是嘴硬心软地伸出援手,因为葵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她感到安心,因为葵好像无所不能,因为……
因为她总觉得葵会一直在,所以即便是在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后果,她仍然鲁莽而又无知地向前冲。
她以为自己能处理好。
她以为自己成长了。
她以为自己也能做些什么。
她看到了溺水的人在求救,于是冲动地一头扎入浑水里,结果非但没有救下无辜的人,就连自己也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会让大家失望的吧。
这样的自己……无知又冲动的自己……一定会让所有人失望的吧。
木之本樱睁大眼睛,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的双眼布满血丝,她明明狼狈极了,狂风企图压弯她的脊梁,暴雨想要冲垮她的决心,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全然相信自己。
可是、可是……
葵说过的,不是吗?——‘奇迹会降临’。
就算是她、就算她拼尽全力也只能成为黑夜中微小的花火。
但只要那一刹那的夜空是明亮的,就足够了。
木之本樱从来没有后悔过,她不想看到有人死去,她不想这个世界走向毁灭,她想要力所能及地救助他人,她想这个世界好好的,她希望爸爸、哥哥、知世、小狼君、园美阿姨、葵、硝子前辈……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快乐地生活在阳光下。
哪怕她需要为此不断努力、追赶、战斗、厮杀也没关系。
她愿意成为点缀夜空的花火,只要能让大家感到一点点快乐,那就是值得的。
而且……她想变强。
她想要变得很强很强!
强到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无能为力,强到能够保护想保护的人,强到……任何人都不能用她来威胁她想守护的人。
——她要变强!
飞速运转的大脑仿佛被塞进来无数信息,又仿佛什么也没有,一切外在的喧嚣都归于平静,唯有带着致命杀意的破空声清晰可闻。
这是她选择的路。
她要变强——
哪怕赌上性命,她也要在这条道路上奔跑,直至死亡。
木之本樱屏住呼吸,清澈的翠绿色眼眸坚毅而决绝:
“【冻】!”
她用力将音节从紧闭的唇齿间挤出,掌心的魔杖微微发烫,仿佛正在回应她来自灵魂的呐喊一般骤然爆发出无比强烈的光芒。
比以往都要庞大的魔力灌入魔杖,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库洛牌飞出,银白的鱼儿从旋转的库洛牌里跃出,带着冰霜的寒意,它毫不畏惧地迎上即将穿透木之本樱脑袋的骨刺。
游鱼环绕着骨刺摇曳,一圈又一圈,刺骨的寒意浸入骨刺。
咔嚓咔嚓。
是冰霜一寸寸冻结的声音。
也是骨刺一寸寸皲裂的声音。
疾射而来的两根骨刺骤然停下,距离木之本樱的瞳孔仅有毫厘之差。
一朵朵冰蓝色的霜花破土而出,森白的骨刺是霜花生长的土壤,致命一击摇身一变成了圣洁的花枝。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碎裂声如同礼炮,“嚓!”
冰花与‘花枝’一同碎裂,漫天飞舞的冰晶犹如勇气的赞歌。
游鱼拖着白光化作库洛牌,因缺氧而涨红了脸的木之本樱用力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悬浮的卡牌落入掌心。
卡面上刻印着一尾白色小鱼,小鱼额头上冰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木之本樱收好【冻】牌,她没有放松,而是举起魔杖,直指前方。
流光掠过,三张库洛牌依次回到她身上。
水雾逐渐化开,薄薄的水汽勾勒出非人质感的细长轮廓。
【剑】牌没入魔杖,魔杖拉长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剑。
木之本樱单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夹着几张库洛牌,显然做好了继续战斗的准备。
她甚至能感受到手中的长剑蕴含着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剑】牌的威力取决于使用者的心智是否足够坚定。
当她不再迷茫与彷徨,而是下定决心追寻力量,追寻她想要追寻的人——
【剑】牌也不再只是工具,而是成为了真正出鞘的利剑。
崎岖骨头组成的诅咒现出真身,【冻】牌毁掉了它犹如手臂一样灵活的触角,它上半具躯体两侧密密麻麻的白骨手臂无法延展,只能近身搏斗。
木之本樱的目光从它张牙舞爪的手臂上滑过,落在时隐时现的、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上。
可以借助【力】牌增强力量,再用剑刺入对方的骨缝,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撬开它们,或许她就能够彻底斩杀这只诅咒。
但目前的问题是,不擅长体术的她必须得克服自己的弱势贴身近战,收益很大,也会带来未知的风险——
在她还尚未意识到的时候,稚嫩但已然初具雏形的战斗思维就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成型。
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咦?还没打完吗?”
和你死我活的黑深残热血战斗番格格不入的声音轻快地问道。
木之本樱微微睁大眼睛,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呆呆地仰起头,黑发少女坐在白色先生怀里,暗沉沉的天色为她清冽的眉眼填上几分朦胧晦涩。
她仰着头,而少女垂着眼。
似乎是被她的傻样逗笑,少女冷淡的面庞上荡起浅浅的、涟漪似的笑意。
“找到你了,木之本樱。”
她轻快地说。
最近一直很忙,来晚了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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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成长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