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杀

帝京的朔风卷着残雪徐徐飘落,督察院问罪堂内,木色的窗沿被吹得哐当作响,桌案上猩红的烛火明明灭灭。

“大人,民女含冤,求您明查!指使兵器偷工减料的幕后主使不是民女!”

天杀的,她刚刚魂穿而来啊,一穿来刀都悬头顶了,还有天理吗?

沈瑾钰身着象牙白云纹罗裙,久跪于督察御史赵临齐面前,衣摆垂在地上已经脏污,双手冻得泛红发热,全然没了知觉。

昨夜督察御史赵临齐,倏地带人前来武库,仔细检阅兵器。

而那位蛇蝎心肠、算尽天下,担任兵部尚书亦是原主父亲的沈闻承,竟没来得及做任何藏匿准备,被一举查出部分兵器偷工减料。

赵临齐大怒,望着沈闻承,问是何人干此勾当。

沈闻承见事情瞒不过去,决定找个替罪羊了结此事,而原主这枚曾被父亲安排、任军器监官一职的棋子,便遭父亲和长兄所构陷。

两人用备好的假文书和伪造人证,将她推出去挡罪了。

原主被赵临齐关押到官邸督察院问罪堂内,自知被父亲利用,回顾起自己身为兵部尚书嫡女、为父亲兄长家族兢兢业业奉献的十六年,不禁潸然泪下。

深夜丑时,原主在宣纸上用血写下一生清白四个字后在屋内自尽。

沈瑾钰阖眸,压下仇恨,直视着赵临齐那双能定她生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大人,文书可伪造,人证亦可收买。这字迹虽像极了我,但细瞧笔锋,转折处稍显生硬,绝非民女平日书写习惯,请您明查。”

她绝不能进牢狱被处死,让陷害原主的人得逞!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冰冷的机械音骤然刺入沈瑾钰近乎绝望的脑海。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

【兵器系统正在绑定,我将给予您兵器锻造的天赋,并助您自证清白】

【绑定成功!】

沈瑾钰突然感觉一阵明悟涌入脑海,紧接着面前就开始浮现,在这间屋子内的所有兵器,造它们所用的材料是什么,弊端在哪里。

她愣了一下,努力接受适应奇异信息。

“明查?”赵临齐平眉蹙起,眸中显出一丝狠厉,将文书摔在桌案上,“令尊兵部尚书大人和你长兄,已交给本官你让军匠在制造兵器时偷工减料的罪证。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沈瑾钰被吼的回过神来,指尖不自觉掐着掌心。

不行,这里是古代,她一个女子有着天然的弱势,如何与督察御史硬碰硬?

沈瑾钰杏眼一转,脑中飞快地搜索着原主的记忆。

她记得这位督察御史办案刁钻随性,并非是能被随意贿赂之辈,否则沈闻承也不至于舍弃女儿来挡枪。

但同时,此人在朝堂郁郁不得志多年,如今人到中年终于有了升迁,是决然不会放过任何立功机会的。

想到这里,沈瑾钰苍白脸颊立刻浮现泪珠,声音也断断续续:“大人,武库、兵器监运作,并非我一人之事。从材料采买,到监工在一旁监督军匠制兵器,环节众多。”

“若真有偷工减料,为何您此前多次派人检查武库兵器时,未曾知晓过端倪,但这回却在您突然到武库,亲自检阅兵器时被查出来?”

“这背后怕是另有隐情,有人故意将矛头指向我,好掩盖真正的罪魁祸首,请您明查!”

沈瑾钰用袖口遮住眼睛擦眼泪,悄悄抬眸望向赵临齐。

此刻他正低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瑾钰眼眶更红,嗓音颤动,却充满悲愤:“大人,民女一心为朝廷效力,多年来从未有过片刻松懈,昨夜被关在此处,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苦楚,一时绝望才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后来民女冷静下来了,觉得自身不能不清不白的死去,这样岂不是遂了真正罪魁祸首的愿。民女是为家国,为朝廷效命,怎能因一点困难就自怨自艾?”

“大人,民女确是冤枉的,您若能查明真相,必然是大功一件啊。”

赵临齐指尖轻敲座椅扶手,眸中恢复无悲无喜的神情,自上而下打量着她。

“你为朝廷效多少力?”他嘲讽一笑,“令尊又为这家国效了多少力?他当初可是战场上唯一活着回来受封的将军啊。你凭什么让本官放过你?”

沈瑾钰脸色突变,心下明白过来只言片语恐怕无法打动对方,光是查明真相的功劳根本无法打动这个人。

要想活命,就必须拿出一个有用的筹码。

几秒后,沈瑾钰双手作揖,声音诚恳:“大人,据民女所知,启族近几个月又开始对我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越过边境杀来,这正是需要将士和精良兵器的时候。”

“但家父年岁已高,不会再上沙场,且他擅长之处不是对兵器的详细了解,而是战术。可民女却自幼接触学习兵器,对所有兵器的材质、构成和制作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她指向赵临齐腰上的佩刀,念出绑定系统后,面前浮现的文字,“您这把刀,淬火的火候稍欠,导致刀刃虽利,但刀脊偏脆,平民防身用还可行,但若是您使,怕是不安全。”

“民女可借助覆土淬火的办法,让此刀削铁如泥。”

沈瑾钰看赵临齐盘起手腕处的佛珠,一下一下,似是在掂量她的价值。

她适时补充道:“大人,若您不信,小女子可以替您现铸一柄衬手的刀,您便知小女子所言非虚,此案亦绝对有蹊跷。”

“你们先下去吧。”他大手一挥,遣散布在屋内的侍卫。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沈瑾钰樱唇扬起:“大人您是聪明人,那民女就直说了。”

“如您所见,朝廷所制的军器绝不只是偷工减料这么简单。锻造的火候、淬火工艺、合成材料,定皆有问题。若是大人您将来需要我时,民女可以您的名义解决当今圣上难题——用最少的银两制精良兵器。这是家父都做不到的。民女能让您的仕途比家父还要顺畅。”

作为放她的筹码,她会帮赵临齐得到为官者最看重的仕途。

他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毕竟沈闻承可不会帮他。

一秒——

两秒——

三秒——

果不其然,赵临齐用布满皱纹的手拍响桌案,声如洪钟:“好!既然你屡屡鸣冤,本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本官就给你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以半月为期。半月之后,你若拿不出能让本官信服的证据,就休怪本官禀告陛下,让陛下亲自将你定罪。”

“至于改造兵器,就等你先洗清自身冤屈再言吧。”

沈瑾钰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她活下来了。

沈瑾钰忍着鼻尖的酸涩,叩首三次,再抬头时,眸中已有了些许光彩:“谢大人!民女必不负大人所望。”

赵临齐没再说什么,挥袖离开此地。

见人走远,沈瑾钰也踉跄着起身。

这个赵临齐还算讲义气,给了她十天的自由之身,但这恐怕也是赵临齐能给的极限了,兵器贪腐案事关重大,若长时间没有进展,上头定然会派大理寺前来彻查。

外面的大雪不知何时已停,把青石路面覆为纯白,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丝丝缕缕的凉意浸入骨髓,空气的清新味扑鼻而来。

不知转过多少个墙角,沈瑾钰站在府外,望着牌匾上“兵部尚书府”这几个大字发愣。

这时管家匆匆迎了上来,满脸关切:“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大公子皆天天惦着您。”

惦着她什么?怕是惦着她去死。

可惜,她不仅没死成,还活着回来了。

沈瑾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跟随管家来到主院。

沈闻承端坐于主位之上,鬓角已染上风霜,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那目光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要将人凌迟的寒意。

但那渗人的目光一秒不到就被他藏了回去,沈闻承拉起沈瑾钰的手抚摸,假惺惺讲:“瑾钰,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在督察院受苦了,为父是日日念着你。”

沈瑾钰看着沈闻承那不得不咽下厌恶,装关心她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戏若是常演,表情便会刻在脸皮上。

那他对早已自尽的原主,内心有没有一刻真正的喜爱?

“父亲,女儿知晓您对我最好了。”她忍着呕吐,扮出一副委屈模样,陪沈闻承把这出戏做完,“实不相瞒,女儿在督察院受尽折磨,幸好我据理力争,赵大人才给了我半个月查案的期限。”

沈闻承瞳孔睁大一瞬,但很快恢复。

他摸上自己的胡须,神情语重心长:“瑾钰,查案之事你便不要操心了,为父定然替你查明证据伸冤,你莫要再惹是生非。

“对了,你二哥回来了,你大哥在看望他,有时间你也去吧。”

沈瑾钰一时没太在意二哥这二字,只觉沈闻承在转移话题。

她暗自握拳。

沈瑾钰不想再听他疯言疯语,便捂住脑袋:“父亲,女儿被折腾了许久,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话毕,她径直离开。

不行,这家没法呆了。

沈闻承既然已经决定送自己去死,那便说明事态比表面的兵器贪腐更加严重,最大的可能是原身手中掌握了足以扳倒沈闻承的证据,否则沈闻承又何至于对亲女儿下手?

她必须要想个理由尽快搬离这个家。

沈闻承望着沈瑾钰的背影哼笑一声:“十天又如何,看你能翻起什么花样。”

.

晌午,沈瑾钰坐在由帝京富商恒氏恒意温所建,盛意酒楼雅间包厢内,拿着纸笔听兵器系统给她讲解关于兵器锻造的知识。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蓝色光幕正在展开。

【兵器锻造核心,在于材料与火候。生铁质脆,百炼钢坚。辅以木铜,各有其用……】

系统毫无感情的讲解,落在沈瑾钰耳中后,被她凭天赋快速吸收记住。

可就在沈瑾钰听得入神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忽而推开。

“谁?”

沈瑾钰瞬间收起纸笔,警惕地望向门口。

来人身形高大,一身兵部的玄色劲装,腰间令牌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沈瑾钰脑内思索一番,骤然想起这是那位离家多年,在边境杀出一条血路的沈家二公子,沈海孺。

原来那时沈闻承所言是真,他确实回来了。

此刻他身后的小二满脸惊惶,结结巴巴地解释:“沈二公子,小姐说、说要等人……”

沈海孺却挥手让小二退下,反手关上了门,随后一步步走近,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沈瑾钰。

“沈瑾钰,你长本事了。”他的声音淬着冰,带着沙场上特有的血腥气:“你才从督察院出来,不仅不回府,还一人跑到这种的方来?”

不就是用膳的酒楼吗?古代女子不能去?

此人怕是不好对付。

沈瑾钰内心虽起伏不定,但面上分毫不显,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声音温和:“二哥。”

“别叫我二哥。”沈海孺冷笑一声,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穿着这身破烂,给我沈家丢人现眼。”

沈瑾钰低眸瞧着自己的衣着,一身象牙白云纹罗裙,衣领褶皱,衣摆的污渍很显眼。

她又看沈海儒的玄色劲装,修长笔挺,显得人精神气十足。

……

沈瑾钰欲开口,就见沈海儒上前一步,凶狠地抓住沈瑾钰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在沈瑾钰吃痛的瞬间,他飞快地将一张纸条塞进她袖中。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再不回府,我就让大哥亲自接你,毕竟他不仅派我来看望你,还让我提点你几句,真是‘好心’。”沈海孺用衣袖擦擦双手,似方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沈瑾钰暗骂他们兄弟俩几句,随后甩了甩手腕,垂眸展开手心里的纸条:

【是否想查明真相?吾有你所需之物。

府中西院偏堂槐树下,用石子击地三声,我的亲信流隐会带你去。此人身材瘦削,手腕处有刀疤。

我回京处理事务,现遭沈志明亲信监视,无法前往。为防其察觉意图,方才言语多有得罪,见谅】

所需之物?

她需要找到能申冤的证据。他有这种东西?

沈瑾钰面前突然闪过父亲沈闻承、长兄沈志明和沈海儒这几张冷漠的脸。

父亲和长兄曾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而这位二哥又蓦地塞给她一张纸条,似乎与那两人不在同一战线上。

谁可信,亦或皆为骗局?这是陷阱,还是……一条新的道路?

沈瑾钰的心脏止不住狂跳,看着沈海孺给的纸条,她开始反复回顾原主的记忆。

几秒后,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笑容可爱的身影。

——静离,二哥沈海孺当初从战场救回的孤女,如今已经在沈府足足五年了,五年来始终作为沈海孺的贴身婢女,颇受其信任。

思及到此,沈瑾钰快步走出酒楼,汇入人流,朝着兵部尚书府的方向急奔而去。

但就在她前脚刚拐入一条僻静的林巷时——

“咻!”

一支淬毒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她的耳廓钉入墙壁!

耳边还残留着箭尾嗡嗡作响的声音,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就如同鬼魅,从屋顶、墙角、阴影中同时现身,瞬间将她包围。

他们没有一句废话,冰冷的刀光剑影已然近身!

沈瑾钰瞳孔骤缩。

这些人是冲着纸条来的,还是要她性命?

幸而她会些武功,沈瑾钰来不及细想,腕间长剑悍然出鞘,如一道惊鸿,瞬间洞穿了最前方人的咽喉。

鲜血骤然喷涌,其余刺客不退反进地执短刀冲她而来。

沈瑾钰抵住喉咙致命一刀,反身利落将那刺客击倒在地。

对方配合显然非常默契,沈瑾钰刚一剑格开对方的长刀,身边另一侧的刀锋便划破她玉白的手臂。

沈瑾钰蹙眉,忍着疼痛,找准时机,狠刺向刺客胸腔。

缠斗中,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对方刀身上有一丝极不显眼的裂痕。

【劣质生铁,高温淬火不均,此为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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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定兵器系统后,我从戴罪之身走向辉煌
连载中林月樱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