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 193 章

沈婺华也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放下手里的书卷,“贵妃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在沈婺华看来,这张贵妃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今天专程来柏梁殿这一趟,自己又生生受了她一礼,总不见得是真的良心发现,知道妻妾之别了。

白珠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娘娘可否屏退左右?”

沈婺华目光一凝,到底还是摆手叫人都退下了。

两下无人,才听白珠缓缓道:“妾身想请娘娘修书一封,寄与永嘉郡内史毛喜,请他回建康,担任宰相。”

沈婺华愕着两眼,肃容道:“贵妃应当知道毛喜是陛下亲自下令,贬去永嘉的吧?”

“知道。”

“那贵妃也知道,毛喜不受陛下喜爱吧?”

“知道。”

沈婺华的声音愈发淡如烟云了,“那贵妃也知道,我这个皇后,是名存实亡吧?”

白珠再一颔首,“娘娘说的,妾身都清楚。那妾身也斗胆问娘娘几句话。”

沈婺华微微挑眉,示意她问。

“娘娘知道毛喜乃是在先帝临终前受遗诏托付的心腹大臣吧?”

“娘娘知道毛喜为官清廉,品节高尚,不惧权势,是忠臣是直臣,更是一心为国为民的重臣吧?”

“娘娘知道毛喜被贬永嘉郡,不受俸禄,为政宽弘,颇受百姓爱戴吧?”

“娘娘更是知道,当今宰相江总不问政务,整日伴驾吃酒游乐,是尸位素餐、阿谀奉承的狎玩之臣吧?”

白珠走近沈婺华身侧,看了一眼那被扣上的书,笑道:“娘娘看《中庸》,倒是很符合您一贯的处事作风,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再加上您不闻不听,若是太平盛世,您这位皇后,绝不会是这样名存实亡。”

沈婺华心头一凛,抬眼道:“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你自己也说了这不是太平盛世,难道你看不出来陈国气数将尽吗?”

要说少女怀春,沈婺华不是没有过,当初她也是欢欢喜喜做新妇,嫁给了还是太子的陈叔宝,可一天天、一年年耗下来,她早就看透了陈叔宝的重**轻礼仪,厌倦了他一个又一个的纳妃妾,流连酒色。

甚至有时候看着陈叔宝那一簇有一簇美人当中忘乎所以,沈婺华会忍不住想,他得是有多脏?

她能做的,就是在这场淫侈之风中清清白白,所以贵妃凌驾在她之上,夺了她掌管后宫的权力,自己并不在意,自己无所出,收养了孙氏的儿子当养子,她也不在意,陈国这样折腾会不会亡国,她更不在意。

任外头世界如何喧嚣,她永远只会守着这一方天地,以求心中宁静。

白珠却摇头,“娘娘的母亲是会稽穆公主,照理说您和陛下是同根同源,这陈家的江山应有娘娘的一份儿。妾身知道娘娘对陛下已经心死如灰,但好歹要顾念着您的祖父,高祖当年打下陈国这片江山不容易,娘娘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由于子弟不肖,葬送了高祖的这片基业?”

沈婺华的祖父是陈国开国皇帝,武帝陈霸先。

他出身微末,从侯景之乱起开始发家,四处征战几经生死,建国后虽然只在在位短短三年,但能举贤用人,将一片废墟慢慢建立起了清明气象。

武帝崇尚俭素,从苦日子熬出来的富一代,和那些肆意挥霍的富二代富三代很不一样,能懂民间疾苦,能愁百姓生计,这一点沈婺华有点像武帝。

也是因为这个,白珠笃定她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果然,在说到武帝时,沈婺华的神情有所松动,她小时候就是被祖父抱在膝上玩耍长大的,祖父会告诉她稼穑之辛,桑蚕之艰,会说那些金翠都是冰冷的死物,唯有人心是最暖的。

所以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剩过碗中的粟米,也从不会像那些骄奢的嫔妃,一件衣服穿完就扔了。

她的母亲会稽穆公主是高贵温柔的女子,她的父亲贞宪侯沈君理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却从未纳过姬妾,一生只守着她母亲一人。

见识过了人心温暖的人,怎肯为了那些肤浅的金翠富贵,那些所谓的权柄荣宠就出卖自己的灵魂?

正因如此,沈婺华才更厌恶陈叔宝,厌恶这宫里的所有一切。

她嘴角噙着一抹凉意,对白珠道:“我从前倒是轻看了贵妃,贵妃既然有这样的大义,忧国又忧民,何不自己去写这信?现下贵妃如日中天,哪怕是朝堂政事,陛下也与你共决,想必毛内史不会不应的。”

这就是明晃晃的讽刺了,不过白珠根本不在意,她今天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说动沈婺华给毛喜写信。

“娘娘这话就是拿妾身取笑了,这江山到底是姓陈不姓张,毛内史当年谏言触怒了陛下,又不受朝廷俸禄,这是存心要和陛下较劲。妾身再宠冠后宫,在毛内史眼中只不过是个供陛下取乐的玩物,这信寄过去,指不定还要被骂上一句祸国殃民的祸水呢。”

开完自己的玩笑,白珠复又笑道:“可您不一样,您是正宫皇后,又是高祖的血脉,素有贤德声名,毛内史不畏权贵,但必定对娘娘是心存敬重的。”

沈婺华不受她的吹捧,别过脸去,只道:“这信我会写,只不过你要记住,不是为了你今天这番话,而是不想我陈国痛惜一位良臣。”

得了这句话,白珠才有了好颜色,但沈婺华完全没有跟她闲话客套的打算,重新又拿起了书看。

白珠却行下去,还没到结绮阁,半道在□□就被一人给堵住了去路。

来人体态风流,白面长须,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乍一看姿容颇为不俗。

他一见了白珠,先是拱手问安,“贵妃娘娘安,微臣听说了孔贵嫔被禁足在望仙阁,不知她是哪里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则个。”

这人正是孔贵嫔的哥哥尚书孔范,平日里就他和宰相江总在陈叔宝左右蹦跶的最欢。

不过说哥哥,也不是亲兄妹,左不过一个是宠臣,一个是宠妃,又正好都姓孔,在陈叔宝的打趣下才结成的异姓兄妹。

白珠冷着脸子,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陛下醉酒伤身,孔贵嫔和龚贵嫔未尽劝解之责,所以要降罪。”

以往他们都是在一处整日吃酒玩耍的,孔范何时见过她这样冷淡的样子,心下难免着急,竟要上前攀扯起来,“娘娘这话叫微臣不明白,往前不都是...”

结果才触及那流云广袖一角,就对上了那双寒浸浸的美眸,“尚书是嫌孔贵嫔不得趣了,还想再染指贵妃不成?”

孔范闻言登时变了脸色,还未开口,又听她慢腾腾道:“按照规矩,内闱不该是容许外臣随意进出的,不过是陛下爱惜你的才华,常常要你为词曲润饰颜色,才破了这个例。尚书深受陛下看重,可不能与嫔妃有勾缠,伤了陛下的心呐。”

关于孔范和孔贵嫔的私情,还是上一世张丽华无意间撞见的,这就成了她牵制孔贵嫔的把柄,所以后来孔贵嫔唯她马首是瞻,一心撺掇着皇帝改立张丽华的儿子为太子。

不过眼下这个时节,还没到撞破的时候,白珠冷不丁的将这件事搬出来,真是把孔范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语气近乎哀求,将要跪下来道:“娘娘心胸宽厚,是微臣莽撞了,还请娘娘顾念往日的情分...”

白珠勾了勾唇角,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扶了他一把道:“尚书放心,我与孔贵嫔素来交好,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在孔范还有作用之前,白珠确实没有告状的打算。

孔范这才松了口气,后来浑浑噩噩出了宫门,浑浑噩噩又回到了府上,家中妻子迎上来关切询问,他却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进了房。

这头白珠回到结绮阁,先前让莲风承办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只见一位妙龄女子穿着宫女服饰进来,乍一看身形,还真跟张丽华这具身子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要说容色,就逊了不少,但也算是个清丽佳人,白珠召她上前,细细端详一番后问道:“想不想受我抬举?”

贵妃能在宫中笼络人心,能在皇帝面前经宠不衰,有一件事情功不可没,那就是她不善妒,十分乐于向皇帝引荐美人。

像现在得宠的王美人、何婕妤,都是贵妃献给皇帝的。

试问哪个宫女不想飞上枝头呢,但陛下的行踪不是她们能愧知的,有些老宫女熬了十几年,连历任皇帝的面都没见过,所以走贵妃这条路,就显得有盼头多了。

珍儿颤颤巍巍俯下身,一直期盼的事情终于要落实了,她答起话来都在发抖,“娘娘抬爱...若是奴婢能有这样的造化,往后一定视娘娘如再生父母。”

白珠很满意,总算不是强人所难。

“不过在我向陛下引荐你之前,你需要配合我完成一场游戏。”

别说是一场游戏了,现在就是叫她给贵妃立个牌匾日日供奉她都愿意,珍儿忙不迭地点头,“娘娘若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快开口。”

白珠眼角染上笑意,“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就是要你最近一段时间,都歇在碧纱橱里,多学学我的语调和举止罢了。”

珍儿明显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很快应了下来。

等把珍儿带走,莲风捂着嘴笑道:“娘娘好聪明的招儿,是要寻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一同侍奉陛下,学孪生不是?”

这些年莲风在张丽华身边待的时间太久,见惯了她的花招层出不穷,所以什么都能往那档子事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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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八大名妃(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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