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 189 章

经方殿内,刘毋伤端坐在上座,听着底下人侃侃而谈。

“....大王早该明白,太子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太子了,怎会因为什么血脉情分就放过呢,放眼望去各地诸侯郡国,哪个不是刘氏子弟,要是太子有所顾忌,就不会有此行,大王还是早做决断,与臣联手才是上策,毕竟当今陛下可不止太子一个儿子。”

早在太子一行还未到之前,眼前这个自称是昌邑王门客的男子就已经登门了,身上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职,但能拿出昌邑王的信物,就不得不让他重视几分。

储位之争,历朝历代都没有少过,哪怕太子已经择定多年,也不妨碍有人惦记,怎么使手段,把正主从上头挤下去。

本来刘毋伤也没太考虑他,毕竟人开口闭口就是毒杀,人在他的地盘上,不管是堂堂太子,还是他的爱姬出事,自己都难逃干系。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陷入了死胡同,太子这条腿既然攀不上,就不能怪他另择贤主了。

刘毋伤听他话毕,微微颔首道:“江卿之计,是打算对付一个女人?恕本王直言,太子后苑美人不少,死了一个,似乎并不会伤筋动骨,但太子爱姬在本王的郡国出事,太子头一个就是要问罪本王的,这买卖,好像不那么划算呢。”

江杰拱手道:“大王有所顾虑是应该的,不过大王却低估了这位赵良娣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她一死,太子必定方寸大乱,届时自有可乘之机,更何况这些年梁国郡内匪盗猖獗不断,一直剿灭不清吧,要是那赵良娣正好倒霉碰上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而且我王遣臣来时曾言,若得梁王相助,日后自不会忘了大王的好,最起码不会把主意打到各位诸侯王手中的田邑上。”

得了他最后一句话,刘毋伤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叩座扶道:“如此本王就放心了。不过还有件事,一直想问问卿下,究竟是效忠谁?”

昌邑王颇得圣宠,但年纪尚幼,这种伎俩自然不可能是他想出来的。

江杰上前,低声道:“为叫大王放心,臣的族兄乃是现今掌上林苑,主税财收支的水衡都尉江充江大人。”

江充乃是近臣,这几年圣宠不断,刘毋伤自然有所耳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到梁国王宫的第五日,邴吉和暴胜之终于姗姗来迟,将梁县的后续安排都一一禀报了,才说到了先前宴会上的那场闹剧上。

暴胜之听了怒不可遏,道:“梁王如此欺上瞒下,定要报与圣听!”

邴吉却一脸沉思,“陛下何等圣明,只怕早就心中有数,但这事难就难在一个天家颜面,陛下是不想撕破了脸,才让太子与我等南下巡游,一是代天巡狩体察民情,二是好言相劝,能叫诸侯们自己主动让田,要是赫赫扬扬闹上去,倒叫陛下难为。”

好在暴胜之只是嘴上嚷嚷,其实也都知道分寸,刘据附和道:“是,所以本宫打算将私库拿出来,在各地设立善堂,与各地富绅贵族买田救济流民。”

说到这里其实还有点肉痛的,但话既已出,刘据也佯装大方,只道:“等此行回去,本宫就亲自清盘报上去。”

这份胸襟,着实叫二人侧目,尤其是暴胜之,忍不住感叹道:“殿下真乃为民着想啊....”

邴吉迟疑了下,问道:“只是这钱....恕微臣冒昧,太子虽食汤沐四十县,但自设太子宫官制,又要奉养使仆家令,未必有多少余钱。”

说白了,俸禄高,但是花销也大,光他宫里那些宫人属官,还有嫔妃孩子,每月的月钱,吃穿用度,以及逢年过节的打赏等等,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要运作起来可不容易。

刘据满面轻松,扶手道:“这些年本宫有些藏品孤品,想来不愁没有识货的人....”

于是暴胜之更是对太子钦佩到五体投地了,“殿下这份心意若要叫这些诸侯得知,只怕是要羞愧到无地自容了。”

诸侯会不会羞愧?当然不会,但碍于这种形式下,最起码再有人跟他哭穷了。

等到暴胜之离开,私底下邴吉忍不住问了一嘴,“殿下那些宝贝当真舍得,这主意...只怕是有赵良娣劝说的原因在吧。”

毕竟他是亲眼见过的,再加上他比暴胜之更了解也更亲近太子,知道太子就那么点爱好,能痛下决心,突然来这么一出,心里肯定不好受。

刘据悠悠转身,见他提到白珠,心里不是滋味,盯着邴吉直到人头皮发麻,“这是本宫自己的主意,同旁人无关。”说着忽而调转话头,问道:“少卿今年有三十了吗?”

邴吉道:“微臣今年二十有七。”

刘据哦了声,“比本宫小了一点。听说少卿至今未有妻房,大丈夫建功立业是第一要紧事,但也不能忘了传宗接代,京城的名门淑女不少,少卿要是有瞧中的,本宫愿意保媒。”

能让太子保媒,那是何等荣耀,邴吉一面诚惶诚恐,一面不知为何被上司关注了自己的私生活,只得道:“微臣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微臣暂无心仪之人,不好耽误好人家的姑娘。”

刘据笑,“心不心仪其实不重要,过日子讲究的是细水长流,慢慢的时间久了就喜欢上了,本宫当时第一眼见到赵良娣,也不如何顺心,后来日子久了,才越看越欢喜,男女相处之道多半如此。本宫记得霍都尉有一女正当妙龄,尚待字闺中,与你甚是相配,待你回京后,本宫与你说合说合。”

这就不是顺嘴一提的事情了,连人选都说了出来,八成早就在心里头思量过了。

太子口中的霍都尉,正是已故大将军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兄弟,奉车都尉霍光。算起来他也是太子的表兄,因其行事谨小慎微,这些年来颇得陛下看重。

邴吉更加坐立难安,站起来再三拱手道:“这...兹事体大,微臣...微臣...”

臣了半天,就是不应,刘据笑得牙都发酸了,才见他诺了一声。

见他答应了,又顿觉好没意思,等把人打发走,再回过神细思量,惊觉自己是警惕太过,只要有别的男子多提到白珠一声,都会把他当成假想敌。

不过让邴吉与霍家联姻,不仅仅是私心,他这位表兄,二十多年来谨慎过了头,是个实打实的保皇党,为了表忠心,他会刻意避免有任何结党营私的机会,所以这些年来自己跟他也都是不咸不淡。

既然明面上的不行,那就来暗的,邴吉忠心可用,若他娶了霍光之女,也就多搭上了一座桥梁。

这头人才散尽,刘毋伤又在殿外求见了。

这两天他一直避而不见,把人晾到了现在,想着也火候差不多了,便让宫人把他带了进来。

再看这位兄弟,就不是当初的滋味了,那份笑,那份殷勤都挂在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哀求的口吻。

刘据料想他是还要再诉诉苦衷,求他手下留情,但没想到这回人倒是很干脆,先是狠狠批判悔过,再愿意拿出梁国郡内一半的田邑,无偿租赁给那些流民用上三年,只贷口粮。

这么大的让步,着实叫刘据眼皮子一跳,他浅浅一笑,抬手吩咐人上茶水,“你能这样做是最好的,有梁国这样的表率,本宫也不愁其他诸侯会吝啬了。”

刘毋伤言辞恳切道:“先前是臣糊涂,为了一己私心欺瞒了殿下,殿下只要不责怪臣就好。”

刘据掀了掀茶盖,吹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前的事情本宫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刘毋伤一叠声道是,而后又道:“再过半个月便是臣的生辰了,往年都是有父王带着去西山渡狩猎钓鱼,可惜今年父王不在了...”

他说到这儿,难免黯然神伤,刘据因他愿意让田,自然十万个和颜悦色,便道:“既如此,那本宫届时就陪你去一道狩猎可好?”

刘毋伤闻言自然喜不自胜,“殿下愿意赏脸,是臣的福气!”

于是两个人都高高兴兴散了,晚间刘据把这事跟白珠说时,她微微一挑眉,道:“真是巧了,下午王后也来了。”

鉴于先前白珠在宴上公然挑明‘黄润’一事,让王后十分下不来台,刘据有点担心,问道:“她来做什么,为难你了吗?”

白珠说没有,“不仅没为难,还亲亲热热拉着我说了一下午的话,说得我口干舌燥,等她走了连喝了一壶茶水。”

刘据皱眉,“她在时不让你喝水吗?”

他的盲点真是新奇又古怪,白珠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是她不让我喝,总归有外人在,要端着身份,再渴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啊,不过王后说得话比我多多了,也不知道她回去以后有没有连喝两壶水。”

这种插科打诨的话,惹得二人都直发笑,不过足以可见王后是多么热切地想跟白珠搞好关系。

白珠对此很不能理解,“其实她身为一国王后,实在不必这样,咱们只是想让他们配合点让田,既然事情都妥当了,她完全不用顾及我啊。”

刘据却哼笑一声,抱臂得意道:“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了,你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日后的皇后,别说一个小小郡国王后,就是公主也想与你交好,方便你在我耳边吹枕头风啊。”

白珠低眉剪着灯花,不过一笑道:“那都是你自己说的,可没有昭告天下,在外人眼里我只是个小小姬妾。”

刘据听出她话里的失落,上前揽住她,贴着人薄薄的脊背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她身上的香气幽淡,他鼻息咻咻,埋进人颈窝里,“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回去我就跟母后说...”

二人正呢喃轻语,白珠眼角余光瞥见外间插屏有一个黑影闪过,她登时高声道:“谁在那里!”

不消片刻,潘英娘低着头进来了,手里掂着装炭的竹篓。

“良娣恕罪...是方才梅兰姑娘说怕您房中炭火不够,所以...所以叫奴婢拿了些炭来。”说着眼光时不时往上觑,但却是看向刘据。

此时刘据也松开了白珠,恢复平常的模样,孑然一身袖手立在灯下,面上古井无波,似乎万事无关。

潘英娘难掩失望之色。

白珠勾了勾唇角,道:“你先退下吧,殿下在内,轻易不要进来。”

潘英娘应了声,提篓下去了。

白珠推了推旁边毫无波澜的刘据,“你觉得潘氏好看吗?”

刘据显然对她并不上心,甚至要忘了这个人,他轻轻蹙眉道:“潘氏是谁?”

白珠翻了个白眼,“刚才那位啊,先前咱们在秦家手里救下的,这么快就忘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刘据才想起来,仔细回忆了那张脸,好像先前在阶前还差点栽了一跤?

他中肯评价道:“算得上清秀可人,但找不出有什么出挑。”对于刘据这种从小见惯了美人的,潘英娘是很不够看的,

白珠恍若未闻,“我觉得还可以,眉眼之间有几分像林孺人....”

刘据仔细对比了下,说不能够,“林孺人是杏眼柳叶眉,她是弯月眉,眼尾微长....”说着说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悚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珠笑容和蔼,耸了耸肩道:“没什么啊,随便说说而已。”

刘据这才稍稍放心,心中嘀咕了两句,二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昱日一大早,白珠才问梅兰昨夜潘英娘进来的事情,梅兰一头雾水,道:“昨夜是她非要帮忙送炭的,奴婢还特地嘱咐太子殿下在里头,不可擅入,让她放在门口就好,她居然进去了?”

白珠点了点头,“她是奔着殿下来的。”

梅兰大惊失色,撸袖道:“奴婢这就去撕了她!”

白珠拦住了人,“你想过没有,昨夜外殿门口是有宫人值守的,殿下在内众人皆知,她能这么悄然入内,是不是有点不大寻常?再者难道她就不怕冲撞了,我和殿下一怒之下治她的罪?”

梅兰怔了怔,“良娣的意思是....”

主仆二人已经有了默契,只许一个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午后,梁王后带了一堆钗环珠翠来了。

白珠迎她入内,二人说了一会儿家常,梁王后将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一些首饰拿了出来,笑吟吟道:“想必良娣也知道了,再过些日子是大王的生辰,到那一日殿下和大王都要去西山渡狩猎,到时候咱们也去凑个热闹,本宫见良娣随身似乎没带什么首饰,这里头若有喜欢的,尽管拿去添妆。”

白珠佯做一脸欣喜,认认真真挑了几样道了谢,让梅兰拿去收着了。

闲聊时她兜兜绕绕,将之前途径的事情都说了一通,提及潘英娘时,拍膝道:“这潘氏也是坎坷多难,怕秦家事后追责,家里又容不下她,妾身见她可怜便暂且留在了身边,今日娘娘既在,想来梁国郡内青年才俊也颇多,不如为她安排一户好人家吧。”

说着又让梅兰叫潘英娘唤了出来,见过礼后跟她说清了来龙去脉,笑吟吟道:“在你跟前的是梁国王后娘娘,由她为你指一门亲事,你也可以安顿下来,不必担心秦家报复了。”

潘英娘那双大眼睛盛满了惶恐,她俯身道:“多谢良娣好意,但...但民女暂时还不想嫁人。”

白珠偏头疑惑道:“哦?这可是你最好的去处,你为何不想嫁人?”

潘英娘支支吾吾半响,方道:“因为民女先前经此一遭,心中已经害怕了,不愿再嫁人,您就让民女在您身边吧,做个粗使也成啊!”

梁王后见状含笑道:“难得她知恩图报,既然愿意留在妹妹身边,那妹妹就容下她吧。”

白珠扫了一眼梁王后,轻捺唇角,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好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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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八大名妃(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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