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成为“067号”的第七天,我成了这座庞大冰冷研究所——“伊甸”最底层阴影里的一道**工具。

手腕内侧的刻印是连接地狱的通行证。烙印每一次细微搏动,都传递着冰冷的指令,驱动这具残破的躯壳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代价是细胞深处撕裂的痛苦和生命力无休止的透支。

“跟上。”

“守在这里。”

“处理掉那个。”

命令简洁如代码。而我,是完美执行的终端。无需思考,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在刻印的绝对驱动下,这具曾被判定为“劣质材料”的五岁躯壳,展现出可怕的韧性、速度和精准,像一台被强行超频、燃烧本源的机器。

“宿主…能量又被吸走了…核心数据流被持续抽取…”系统虚弱的声音带着绝望,光球比之前更加黯淡,“刻印像个无底洞…这样下去…我们撑不过三天…它会先榨干我,然后就是你…”

我沉默地跟在负责押送我的研究员身后。这里是伊甸下层B7区,通往“初级潜能激发实验室”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某种…淡淡的、甜腻到令人不安的焦糊味混合的气息。冰冷的白色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单向观察玻璃,玻璃后面,是排列整齐、如同蜂巢般的狭小金属囚室。

“他那是在玩什么沉浸式养成游戏吗?”*我在意识里冷笑,身体却麻木地移动着。“除了提升这具身体的‘工具’性能,他好像还没发现你的存在,系统。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我必须利用好“造物主”的信息差。

隐约的、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和痛苦的呻吟,透过厚重的隔音门缝隙钻出来,像细小的针,扎在紧绷的神经上。

研究员在一扇标着“B7-09”的金属门前停下,用权限卡刷开厚重的门。一股更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新鲜血液和某种奇异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进去。例行‘潜能刺激’。”研究员的声音毫无波澜。

本能的抗拒让我想往后退,但刻印瞬间灼烧。指令下达。我的身体自己走了进去,步伐平稳。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淡蓝色液体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容器底部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闪烁着幽微的光芒。容器内,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悬浮在液体中。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瘦小的身体上贴满了电极片。淡蓝色的液体里,丝丝缕缕的猩红正从她鼻孔和嘴角缓缓渗出、晕开。

容器旁边,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实验员,袖口绣着两道蓝色波纹。他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操作台上跳动的数据和波形图。

“刺激强度75%,载体生命体征持续下降。‘灵核’雏形仍未显现。”一个实验员冷漠地报告。

“继续加压到80%。‘材料’而已。”另一个头也不抬地命令。

容器内,小女孩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更多的血丝从她口鼻涌出。她小小的眉头痛苦地拧紧,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窜遍全身,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碎片里,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痛苦。刻印带来的绝对服从指令在疯狂压制着这股不属于“工具”的情绪波动。

“警告!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异常剧烈,刻印压制力场正在增强!请立刻平复!”系统惊恐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猛地被操作台边缘吸引——

一只小小的、用极细银链串着的古朴铃铛。铃铛表面刻着繁复玄奥的云纹,在实验室惨白的光线下,流转着一层微弱、近乎圣洁的柔光。

属于造物主的记忆瞬间炸开,银铃,刻着“景云”二字的云纹银铃。这是我笔下沈知那个体弱多病、早夭的妹妹沈景云唯一的贴身之物。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她怎么会在这里?!在“伊甸”接受这种酷刑?沈知知道吗。

嗡——!!!

就在这一刻,左手腕内侧的刻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烧起来,一股冰冷、庞大、带着绝对愤怒和毁灭意志的精神力,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顺着刻印的连接,蛮横地冲击进我的意识深处。

是沈知!他感知到了。感知到了他妹妹的痛苦和呼唤。这股精神力冰冷暴虐,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将我的意识连同系统一起碾碎。刻印的灼烧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啊——!” 剧烈的头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067号,保持静止!”押送我进来的研究员厉声呵斥,同时警惕地看向我。

容器里的女孩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缓缓闭上,悬浮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操作台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正在急速下滑,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载体崩溃,准备终止试验,回收残余能量。”实验员冷漠地宣布,手指按向一个红色的按钮。

[阻止他们!]

一个冰冷、暴虐、不容置疑的意念,并非通过语言,而是如同烙印般直接刻进了我的思维核心。是沈知的意志,通过刻印强行下达。比以往任何指令都更霸道、更蛮横!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

“宿主!容器底部,能量导管接口缝隙,有东西。” 系统突然尖叫,带着一丝绝境中的惊疑,“扫描到微弱纯净能量反应,和刻印有异常共鸣!和您废弃设定中描述的‘先天灵核碎片’特征高度吻合。”

灵核碎片?!造物主的认知瞬间激活。是未被完全吸收或提取的核心能量残留。它能做什么?能对抗刻印吗?

身体瞬间动了,比思维更快。在研究员惊愕的目光和实验员按下按钮的瞬间,我像一颗被双重力量刻印指令 沈知意志驱动的炮弹冲向操作台。目标——那个红色的终止/回收按钮。

“拦住她!”研究员反应过来,扑向我。

双重驱动下,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矮小的身体灵活地一矮身,从研究员腋下钻过,沾满污迹的小手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拍向那个刺目的红色按钮。

啪!

按钮被我拍得凹陷下去,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同时,一股强大的电流从研究员手中的电击棒释放,狠狠击打在我的后背上。

“呃——!”剧痛瞬间麻痹了半边身体,我重重摔倒在地,身体因高压电流而不受控制地痉挛。眼前阵阵发黑。

“该死的材料,竟敢干扰试验!”研究员愤怒地咆哮,抬起穿着硬底皮靴的脚就要狠狠踹下。

怎么办?!硬抗会重伤甚至报废。

“等等!” 一个实验员突然惊疑不定地盯着操作台屏幕,“看,能量读数。”

屏幕上,代表容器内能量反应的曲线,在濒临归零的瞬间,并未彻底消失,反而诡异地剧烈波动起来!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带着勃勃生机的能量波动,正从那个濒死的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先天灵核的雏形波动?在濒死状态下被强行激发?” 另一个实验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快!记录数据,提取样本,这是重大发现。”

他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顾不上地上痉挛的我。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种奇异的、温暖而纯净的共鸣感,从我左手腕内侧的刻印深处传来!并非沈知那冰冷暴虐的精神力,而是另一种…微弱、纯净、带着古老呼唤的共鸣,它强烈地牵引着我的感知,指向容器底部、连接管线的接口处。

在那里,在复杂的线路和能量导管缝隙中,卡着一小块…极其微小的、不规则形状的、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晶体碎片。只有米粒大小,若非刻印的共鸣指引,根本无从发现。

就是它!灵核碎片,很可能是沈知乐身上逸散或未被吸收的。

刻印的共鸣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在饥渴地呼唤着那块碎片!同时,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属于容器内小女孩的求生意志,如同风中残烛,透过刻印和那块碎片传来的共鸣,微弱地传递过来:

[活下去…哥哥…]

“宿主,就是那块碎片,它在吸引刻印,不…是刻印在渴望它蕴含的纯净生命能量,快!拿到它。它蕴含的特殊能量非常纯净,也许…也许能暂时中和刻印的侵蚀,给我们争取时间。” 系统急促的声音带着绝境中的希望。

研究员和实验员正全神贯注于容器和仪器,记录着“重大发现”。

唯一的机会!

身体在剧痛和痉挛中强行挣扎,靠着刻印驱动残留的力量和一股不屈的意志,我像蠕虫一样,艰难地、无声地向着容器底部那个接口处爬去。每移动一寸,后背被电击的剧痛和刻印的灼烧都如同酷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近了…更近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管线接口。在那错综复杂的线路深处,我染血的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块微小的、散发着朦胧微光的不规则晶体碎片。

就在触碰的瞬间——

一股纯净、温和却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指尖涌入身体!瞬间冲刷过被毒素和透支侵蚀的四肢百骸!刻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量,那疯狂抽取生命力和系统能量的灼烧感竟然…奇迹般地减弱了,系统光球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光芒都明亮了一丝。“有效!宿主,它在修补我们,虽然很慢…但它在对抗刻印的侵蚀。”

同时,容器内,那濒临熄灭的生命体征曲线,竟也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下,小女孩紫水晶般的眼睛似乎又极其微弱地睁开了一丝缝隙,里面映着我沾满血污、却死死抓住碎片的脸。

“能量波动稳定了,载体生命体征出现微弱回升。快,准备稳定剂和后续观测!”*实验员惊喜的声音传来。

“067号你在干什么!”研究员终于发现了我异常的举动,怒吼着冲过来。

来不及了。

我猛地将那块沾着血、散发着微光的晶体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塞进了嘴里,强行咽了下去。

冰冷、微小的晶体划过喉咙,落入胃中。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深邃的共鸣感,从身体内部,与手腕上的刻印,与容器里那个微弱的生命,奇异地连接在了一起,胃部传来一阵温和的暖意,对抗着刻印的冰冷。

“抓住她,拉出去,禁闭室关七天,不给食物。我倒要看看,吞了未知能量体的劣质材料,能给我什么‘惊喜’”研究员气急败坏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的、代表最高级别入侵警报的凄厉蜂鸣声,骤然响彻整个B7区,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将冰冷的白色空间染上不祥的血色。

“警报!警报!A级警戒!检测到未知高能量源突破外层防御,正在快速接近核心试验区,所有人员立即进入战斗位置,重复!所有人员立即进入战斗位置。”冰冷的电子音响彻通道。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武装警卫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快撤离!有东西…有东西从‘巢穴’方向冲出来了,能量读数爆表。是…是‘守门人’失控了?!还是…别的什么!是007号实验体发生异变!”

“007?”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研究员和实验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混乱,绝对的混乱,警报声、奔跑声、惊恐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趁着研究员因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消息而分神松手的刹那。我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身体爆发出碎片能量带来的最后力量,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撞开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柜子,利用矮小的身材优势,一头钻进了后面一个狭窄的、布满灰尘和蜘蛛网、满是冰冷管线的维修通道口。

身后是研究员气急败坏的怒吼、警卫的呵斥,以及越来越近的、某种巨大金属造物沉重移动和能量武器充能的恐怖嗡鸣声,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我蜷缩在黑暗狭窄的通道深处,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壁,剧烈地喘息着。左手紧紧按在胃部,感受着那块微小晶体碎片散发出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暖能量,正在对抗刻印的冰冷灼烧,滋养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右手手心,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容器时沾染的、属于沈知乐的、冰冷的淡蓝色液体。

意识深处,系统光球的光芒稳定了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振奋:“宿主,碎片能量在持续生效,它在修补细胞损伤,最重要的是,它在干扰刻印的绝对控制回路。虽然无法解除,但它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一丝喘息的空间!”

我抬起左手,手腕内侧的银灰色齿轮刻印,在通道缝隙透入的、闪烁的红光下,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丝?而一种微弱却奇异的共鸣感,正通过刻印,遥遥指向实验室外某个狂暴能量爆发的方向,也指向身后通道外,那个在混乱中被紧急转移的、承载着沈知乐的容器所在。

混乱的警报声、爆炸声、惨叫声透过通道缝隙传来,如同末日的交响。

我在黑暗中缓缓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容里带着血污、疯狂和一丝冰冷的希望。胃中的暖流是反抗的薪火,手腕上黯淡的刻印是枷锁的第一道裂痕。

沈知,你感受到了吗?

你施加的绝对枷锁,正在被你妹妹的灵核碎片…和你亲手挑选的“工具”所撼动。

这场狩猎游戏,猎物…开始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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