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卓佳瑜褪下一身喜服，换上常服，披上一保暖的小马甲，坐在院内柳树下。
翡翠给卓佳瑜上了壶热茶之后便进屋去收拾床铺。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卓佳瑜不过瞥了一眼，面色不改，“恭迎王爷。”
“王爷当真守时，说会在婚礼当天出现，就在这子时之前出现。”
慕容渊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但懒得和她拌嘴，直扔过去了一卷轴，而后便坐在另一侧连喝五杯茶水才歇气。
卓佳瑜注意到了慕容渊下巴冒出的胡茬还有眼底乌青，看样子像是几天都没合眼似的。她将信将疑地打开卷轴——
不成想竟是一纸婚书。
卓佳瑜迅速合上卷轴，虽不喜形于色，但眉眼间的惊喜不假，她声音有些发颤，“王爷，王爷这些日子不见踪影，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是啊。那宋夫人因伤心欲绝剃度出家了，本王可是两天两夜没合眼才找到她拿到了户籍。”
慕容渊打了个哈欠，“至于你这位寡妇，本王允许你在这养胎，等孩子出生之后，宋夫人那边应当也置办好宅子了，便带着你的嫁妆离开大业吧。”
卓佳瑜眼眶通红，作势要跪，“多谢王爷。”
慕容渊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装模作样的了，老实坐会，你给繁御医蛊虫的时候不就是想着让本王替你办这事么。”
卓佳瑜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拿着婚书，没了眼泪，垂眸浅笑，“什么都瞒不过王爷。不过妾身只以为王爷只会压下婚书，没想过，您还会直接……”
慕容渊呛了一口，“咳。你知道就好，以后需要你的时候可别赖账，本王做这个好人，也是有条件的。”
卓佳瑜挑眉：“什么条件？”
慕容渊转了转眼珠：“把你嫁妆里，南苑那处带泉眼的宅子送给我。”
“这都是小事。王爷让我的孩子有了名分，就算王爷以后想要妾身的全部嫁妆，妾身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卓佳瑜笑道，“只不过，妾身好奇，王爷可是要这个宅子，送给沈公子？”
慕容渊侧过头继续饮茶，“这与你无关。”
吃了瘪，卓佳瑜垂眸片刻，抬首时向着偏院瞄了一眼，斟酌道“王爷，妾斗胆问一句，你可问过沈公子，他究竟想要什么？”
慕容渊倏地蹙起眉，放下茶杯：“你想说什么？”
卓佳瑜摸了摸肚子，委婉道：“虽然妾身与沈公子见面不多，但也了解过，沈公子才貌双绝，在东凛他也是万人之上的侯爷，这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现在却像一个物件一样，一直呆在王爷的内宅，王爷不觉得自己有些太残忍了。”
卓佳瑜说到这，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虽不知是不是幻觉，但妾身总觉得在他的眼睛里，能看到一丝委屈呢。”
慕容渊本愣了半刻，听到末一句，眸子瞬间冷了下去，“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回王爷，送醫大夫来的时候有远远地，见过一面。”卓佳瑜特意咬了下远远地三个字。
醋坛子虽翻了，慕容渊嘴上却不认输，他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卓佳瑜，你现在这副模样，没资格教训本王，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卓佳瑜见人起身，轻笑道，“王爷准备去哪？去偏院请罪吗？”
慕容渊被她这语气气的肝疼，侧过头：“我去哪儿用得着你管？还是你想我今晚留宿？”
卓佳瑜施施然起身，行礼道，“送王爷。”
待慕容渊走了过后，翡翠也从主卧里出来了，她上前道，“小姐，床铺收整好了，您可以休息了。”
卓佳瑜却摇摇头道，“翡翠，你去找一下醫大夫吧，就说我身体不太舒服。”
翡翠不解地眨眨眼，“可小姐您自己不就是……”
卓佳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叹息道，“医者不能自医，人，也很少能看得清本人。”
...
慕容渊从卓佳瑜那离开得挺快，可离得偏院越近，他的脚步就越慢。
尤其进了拱门后，看着那人映在窗上的倒影，双脚就如灌了铅似的沉重。
义兄，他是在看书么。
慕容渊负手而立，明明只是道影子，却也让他移不开目光了。
这要是直接进去的话……
慕容渊的内心无比想推开那道门。
只可惜，胸中有千言万语，脑海中亦有无数劝诫。
他到底想要什么？
可到了嘴边，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行风忙完了自己的事，偷偷温了一壶酒来偏院找妹妹，上了屋顶，正瞧见流云盘腿坐在瓦片上，她正前方是立在拱门前不知道多久的王爷。
行风递了个酒盅给流云，“王爷站这多久了？”
“半个时辰。”
两人举杯对饮，行风又问，“你说王爷还能站多久。”
流云饮了一盅暖身便拒绝了下一杯，她看了慕容渊一眼，十分郑重地说道，“没人叫王爷，他能看到沈公子犯病。”
一语成谶。
那道一直安静看书的影子忽然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他刚端起一杯茶水。
慕容渊风一般冲了进去。
“晏清！”
听到慕容渊声音的那一刻，沈晏清猛地抬头，再见到人的那一刻，他手上的杯子从指尖滑落，茶水瞬间浸湿了毛毯。
如果仔细看，还有些许未融尽的白色粉末。
沈晏清那双浅瞳中是难掩的震惊，“子。王爷，你怎么……”
慕容渊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将人护在中间，“你没事吧？我刚看你在捂胸口……”
“我没事。”只不过是那药味太难闻罢了。
沈晏清别过头，抬手去扒拉慕容渊的手臂，想寻个位置离开。
但慕容渊却不同意，他直接曲肘，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正好握上他的手。
沈晏清只感觉自己被一团火包裹住了，同时腰上也多了一拳温度，他的理智告诉他拒绝：“松手。”
但慕容渊根本不听，只在他说话的时候将人带进了怀里。
沈晏清的瞳孔有瞬间地收缩，他高声道，“别这样，放手！”
“放开！沈陵渊！我不想这次见面只和你说这一句话！”
沈晏清的高呼让慕容渊的动作一滞，他那双黑色的眼带着哀伤，带着乞求，一点也不加掩饰地望着他。
沈晏清只能闭上眼，叹息道：“你该回去。”
慕容渊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带着受伤：“去哪里？”
沈晏清咬着嘴唇，他说不出口。
“你怎么不说。不想说，还是？”
慕容渊的黑眸里逐渐有了光亮，“或者我换个说法问，晏清，你想吗？你想我今天一晚上，待在卓佳瑜那里吗？”
沈晏清依旧不说话，只是牙齿愈发用力，将嘴唇都咬白了。
慕容渊心中不忍，伸手救出通红的柔软，顺便抬起了他的下巴。
直跌入了一双沁在水里的眼睛。
慕容渊心间一空，他的目光也愈发柔和，发出气音贴在耳畔问道：“你，想吗？”
沈晏清没回答，但慕容渊感觉到了他的轻颤。
沈晏清的身子，很敏感。
明明是这样冷情的一个人，却只在他怀里……
慕容渊深吸了一口气，至于什么英儿的劝告，什么卓佳瑜的发现，她们说过的话全都是个屁。
他只相信在这一刻，他看到的。
慕容渊沉醉在悠扬的药香之中，越发迷醉，声音也越发磁性，他看着沈晏清的发丝说：“晏清，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失忆了，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起那三年发生的很多事情，但我能保证，无论是那三年，还是现在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包括下一句。”
“我喜欢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从爬墙过去，你笑起来的一瞬间。”
“就，喜欢上了。”
真，狡猾。
沈晏清心道。
这个人，怎么能在他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说这种话呢。
“你，喜欢我吗？”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喜欢我这个人，喜欢我的拥抱，还有亲吻。”
慕容渊垂下头，矮下身，从沈晏清眼下出现，逼着他往后退，仰起头，然后呼吸交缠。
“你喜欢吗？”
流云&行风：在线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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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