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良久。
“呵。”
慕容渊嗤笑一声，喃喃重复道：“实乃良配。”
“行啊。既然兄长都发话了。”
慕容渊摊着手转了半圈，最后定定地望着沈晏清，“到时候，后悔的可不是我。”
慕容渊说完，脚下生风，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声关门的巨响，震在他手里，也震在沈晏清心里。
沈晏清忍了许久的酸涩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可能不后悔。
他早就后悔了。
*
最近大业盛传，光杆王爷慕容渊终于开窍了，不日准备迎娶丞相之女卓佳瑜过门。
也有人说王爷是迫于丞相的压力，才不得不妥协，因着他瞧见慕容渊本渊今儿一大早一人一骑出了城，向草原那头去了，明显是在表达不满。
城里众说纷纭的时候，慕容渊已经到了大业城外的依坝草原，他打马跨过一顶顶圆形帐篷，在帅帐前勒住了马缰绳。
卓佳雪刚清点过粮食储存，刚到帅帐门口就瞧见了一脸不善的慕容渊。
她没正形的吹了声口哨，调侃，“这是谁家受伤的小狗崽子呀？”
慕容渊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先一步挤着人进了帅帐。
卓佳雪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脏话还没出口，正瞧见英儿对她摇了摇头。卓佳雪对着慕容渊的背影努了努鼻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姐弟两人。
“怎么，又有什么事惹我们王爷不开心了。”英儿打发了卓佳雪，替慕容渊斟上了一碗酒。
慕容渊接过酒茶一口闷，拿袖子擦了擦嘴，“没什么不开心的，来给你报喜，我要娶妻了。”
英儿惊了，“娶妻？”
慕容渊看了她一眼：“啊。娶卓佳瑜，日子都定好了，三日后完婚。”
英儿快速眨着眼睛，语无伦次：“那，你，晏主他，你们。”
慕容渊别过头：“就是沈晏清让我娶的。”
“所以你就同意了？”
“那不然？既然他这么想看我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我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思！”慕容渊说完，猛地起身，夺过英儿手中酒罐，对着瓶口就是一顿痛饮。
末了摔了罐子，还嚎了一声：“爽！”
英儿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她长叹息了一声，望着慕容渊搁她这撒完狗脾气当贤者的模样，皱着眉道，“摔了个坛子，你这就舒坦了？”
“有种你去晏主面前摔啊。”
慕容渊左哼哼看了英儿一眼，觉得理亏又转头右哼哼两声。
英儿骤然提高音量：“慕容渊！你告诉我你多大了，怎么泛起狗脾气这般不知轻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既耽误了卓佳瑜，你也对不起晏主。”
慕容渊听到这话转过头，避开卓佳瑜冷然道：“英儿姐觉得是我对不起他，还是他对不起我。”
英儿堪堪后退两步，满脸心疼：“所以一直到现在，你都觉得是晏主对不起你么。”
“若不是他，我长兴侯府满门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世子！”英儿这回真的急了，“我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稍加暗示你便能知道轻重，能知道珍惜。”
“可你怎么一扯到晏主身上就犯浑？”
慕容渊蹙眉：“我怎么！”
“你到底是把他当爱人，还是当做一个必须包容你所有情绪的兄长？！”
慕容渊瞳孔一缩。
“你觉得他伤害了你，所以对于你的所有要求，他都应该满足。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没有他，侯爷私通北骊这件事迟早都会被发现，晏主的出现不过催化了这件事，说不定没有晏主的话，侯爷，甚至是我都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对话。”
慕容渊已经开始脑壳子疼。
英儿却不饶过他：“你其实早就知道的吧，这件事最最根源的，其实是你。
只要你在长兴侯府一天，这件事就不可避免的会发生。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把伤痛强加给别人？你这不是在逃避是什么，仗着你失忆，仗着晏主心疼你，他作为你的兄长，才将这一切都揽在他肩上。可你呢。”
“你一边自诩最爱的是他，一边做着...做着。”英儿说着，脸色一白，垂下袖子，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边学着三岁小孩子咳咳，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
咳嗽声唤回了慕容渊的意识，他忙上前一步护着人：“英儿姐！你怎么了！”
英儿说完了，又换成了柔柔弱弱的声音，“无妨，刚刚情绪有些太过激动罢了。”
“抱歉英儿姐，可有什么药物……”慕容渊刚说到这，便听帐帘声响，抬头便见卓佳雪一脸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做什么呢，不知道英儿的哮喘一到换季就越发严重么。你还这么气她。”卓佳雪说完扒拉开慕容渊，从两人中间穿过，从置物柜里掏出橘红花装在碗里，拎起火炉上的热水往上一浇。
如此粗枝大叶的卓佳雪却不忘贴心地取了个木勺，用嘴吹凉了才送到英儿嘴边。
当着慕容渊的面，英儿有些不好意思，“雪儿，一会……”
卓佳雪却不依不饶，“乖。喝一口。”
英儿无奈，只得饮完。
慕容渊见状，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自己十分多余，抬脚准备离开，可到了门口却被英儿叫住了。
“王爷，等一下。”
慕容渊转过身，却愧疚的连头都不敢抬。
英儿见他这个样子也不舍得再训斥，只道，“叫人给你收拾个帐篷吧，今晚你就别回去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想通了再回去。”
慕容渊刚想反驳，一抬眼就看见英儿因犯病苍白的面孔。
从再见沈晏清开始，他的脸色就每日都是这样。
慕容渊一下子瘪了，老老实实的找了个帐篷把自己圈在了里头。
从今天起北骊流传起了一个故事，那凶面恶狼在见到自己阿姊的时候，充其量也就是只嗷嗷待哺小奶狗。
...
草原的夜空美得令人目眩。
慕容渊叼了根草，靠在枣红马旁边的草垛子上，看着星空，模模糊糊的说，“兄弟，你说义兄他现在在干嘛。是在帮着姜琦收拾喜房，还是在，想我。”
慕容渊想到这蓦然坐起身：“你说，我要是跟他道歉，他会不会原谅我？”
“英儿姐说的对，我才是这件事发生的根源。”
“我他妈现在才发现自己多混账。不仅连累了侯府，还...”回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慕容渊骂自己道，“简直不是人！”
说别的枣红都没理他，到慕容渊说自己不是人的时候，马儿打了个响鼻，人性化的掉了个头，一口拽走了慕容渊嘴里那根草。
因着惯性，慕容渊整个头都随之跌下草垛子，他骂了一句脏话接着道，“你想谋杀亲主啊！”
枣红不理他，撂了个蹶子踢了慕容渊一身草，而后它转过身，头冲着大业方向。
慕容渊从草里挣扎出来，正好和马站在了同一方向。
慕容渊打扫了身上草屑笑了一声，上前摸了摸马鬃毛，“你也觉得我现在就应当回去是吧。”
马儿这回只安静的站在这里，没踢腿，也没响鼻。
慕容渊一笑，“好伙计。”说完，便踩着马镫跨上马背，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直奔大业方向而去。
待他绝尘离开，卓佳雪和英儿才从帅帐中走出。
“你早知道他会趁夜色开溜？”
英儿用帕子掩着嘴唇，“到底是看着长大的。”
只希望他醒悟的还不算晚。
*
慕容渊赶在第二日卯时风尘仆仆回到了府上，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偏殿，不过正好撞上了刚刚回来的行风。
行风上前抱拳：“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属下还在想要如何去寻你。”
慕容渊着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行风笑了一声：“回王爷，繁御医说他找到根治沈公子体内毒素的办法了！”
慕容渊惊喜道，“当真！”